??太皇太后握住他的手劲很大,仿佛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可她张了张嘴,半晌连一个字都没法说话,只有喉咙间出呼噜声响。
??小皇帝等了许久,才听到她勉强出的声音:“如今……皇帝要想……亲政,……就只有立……齐国公的孙女……为后。”
??齐国公是太皇太后娘家的弟弟,也曾权势滔天,显赫一方。然而在先帝的刻意打压之下,为了避祸,便一直蛰伏不出,低调行事。直到先帝逝去,皎皎与小皇帝需要仰仗太皇太后从前的势力,他才重新活跃于朝堂之上。
??但多年低调行事,倘若不是他在朝堂之间的影响犹在,恐怕就会让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小皇帝这段时日一直跟着太傅学习看奏折,自然对齐国公有所了解。
??只是他没有想到,皇祖母居然让他立齐国公的孙女为后。
??他猛地抽开手,站起身来,满心惶恐。
??皎皎在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再度压倒。随后皎皎与他并排跪在太皇太后的面前。
??她脸颊上的泪痕未消,可神情却是微微放松的。她努力勾出一丝笑容,对太皇太后承诺道:“皇祖母,您放心好了。”握在小皇帝肩头的手不自觉用力。
??小皇帝不能理解,可她却是知道的。皇祖母此举,无非是要以齐国公的力量,稳固小皇帝的皇位。
??如今的皎皎虽然有着“监国公主”的身份,可一旦小皇帝坐不稳这个皇位,那么“监国公主”的身份只会让皎皎陷入更深的绝境之中。
??她留下这样一道懿旨,不单单是为了让小皇帝能够坐稳皇位,更多的还是想要给皎皎能够倚仗的势力。从前有她镇压着,即便朝中对皎皎、对小皇帝有所不满,也会多加收敛。可一旦她不在了,皎皎与小皇帝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所以她要在临去前,为小皇帝再稳固一下皇位。
??没有什么关系比联姻更牢固,有着这样一层亲上结亲的关系,齐国公只会更加用心辅佐小皇帝。
??如今的皎皎与小皇帝几乎绑在一根绳上,只有小皇帝帝位更稳,皎皎才能更安全。
??然而小皇帝却不能理解。他看着郑重向太皇太后承诺的皎皎,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抛弃了一般,满心孤苦,却找不到一个人诉说。
??他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什么是立后,也知道立后意味着什么。他不是没有幻想过亲政,也曾想过亲政之后要做出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但他也深知,以自己如今的能力,尚且不足以亲政。所以幻想只是幻想,他只是每日跟着太傅学习时,更加用心而已。
??可他从未想过,原来亲政就意味着,他要立后。还是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自己的皇后。
??他满心惶恐与不满,却找不到一个泄的渠道。
??直到太皇太后重新睡下,他才一把甩开皎皎按在肩头的手,冲了出去。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雪花轻轻飘落的声音。每一个步子迈出去,便会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站在被冰雪覆盖的天地间,小皇帝心头的不甘渐渐消散,只剩下满心的无力感。
??他生平头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无法反抗的滋味,才觉这种滋味原来这样苦涩,仿佛生生灌下了一口黄连苦汤,连五脏六腑都泛着无言的苦涩。
??身后又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小皇帝回头,便看见了徐空月缓步而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暗纹劲装,未着大氅,显然是刚从里面出来。瞧见他,小皇帝赌气一般哼了一声,满脸写着生人勿进,将脸转过去。
??可徐空月自诩不是生人,他走了过来,声音在冰天雪地之间有种异样的空灵感。“陛下不高兴?是因为太皇太后的那道旨意吗?”
??小皇帝满心不甘未消,怒气冲冲道:“我才不要娶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做皇后!”
??徐空月并未因他的恼火而退步。他长身玉立站在雪中,芝兰玉树,苍白的脸上有种不易察觉的脆弱感。“孟家姐妹,陛下不是见过吗?”
??皎皎曾两次将孟家姐妹招来,与小皇帝作陪。可小皇帝却口口声声不认识孟家姐妹。他蓦地想到小皇帝总是将太傅家中的月盈挂在嘴边,唇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
??“就算朕见过,但是朕一点印象都没有。”小皇帝怒气不减,理直气壮道:“况且,朕才十二岁,怎么能这么早就……就立后?”
??“十二岁,已经不小了。”徐空月举目望天。因着下雪,天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陛下可知,微臣十二岁时,都做过什么?”
??小皇帝崇敬他,自然也多方打听过。即便是如今权倾朝野,可十二岁的徐空月也是个孩子,既然是孩子,能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面露疑惑,“将军不是在家中习武练字吗?”
??“那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徐空月似乎轻笑了一声,“其实微臣那时,便已经拿起了刀,杀起了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话语里的森森冷意,让小皇帝蓦地一颤,仿佛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头顶,令他遍体生寒。&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