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时来人是周氏,姝娘定不会对这样的举止感到意外,可方氏不同,从小到大,姝娘从未受过她的关怀,那对姝娘来说是一种奢侈,是她自小到大都在渴望而得不到的东西。
姝娘放下医书,竟颇有些不知所措,“娘,你不必忙了,我不冷。”
“你渴不渴,喝点热水。”方氏将碗递给姝娘,在炕沿坐下来,看着她喝了两口后,突然拉起她的手,慈爱道,“姝娘,娘最近想想,总觉得愧得慌,对你也没你大哥好,你不会怪娘吧”
姝娘愣了一愣,说不怨那定是在骗自己,尤其是在嫁进刘家,有了周氏那么一个好婆婆后,姝娘经常在想,若她投生成刘家的孩子该有多好。
她没正面回答方氏的话,只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娘不必太放在心上。”
“你不怪娘便好,娘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方氏喜笑颜开,“你打小便懂事,自然明白,爹娘就你大哥这么一个儿子,难免对他好些,你也就一个大哥不是,往后他好了,还不是能帮衬你,说到底,爹娘也是为了你好。”
听着方氏话里话外不离秦升,姝娘垂眸没有应答。
见姝娘略有不喜,方氏顿了顿,忙将话锋一转“哎呀,这窗怎么开着,夜里风大,可禁不住吹。”
方氏说着,起身闭上了南窗,还轻轻推了一把,确保关牢了,“那娘走了,你早些睡吧,也累了一天了。”
姝娘点了点头,朱唇轻抿,生硬吐出一句“娘,你也早些休息。”
“诶。”
眼见着方氏关上了门,姝娘原本酸涩的心头忽得有些暖融融的,虽然她自认为早就对秦家人失望透顶了,可当方氏对她说出那些窝心的话时,她不得不承认她心底还是有点高兴的。
毕竟那是生了她的亲娘啊,十月怀胎,母女感情到底是不同,或许真像方氏说的,她对从前的事感到愧疚,打算从今往后好好对她了。
姝娘想,若真是如此,她也不介意慢慢接受方氏的。
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沉入梦乡,睡得迷迷糊糊间,姝娘只觉浑身热得慌,口干舌燥,正想起来喝口水,却听“吱呀”一声响,似是门窗开合的声音,她睁开惺忪的双眼,在一片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床畔一个模糊的影子。
姝娘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是贼吗
不可能会是贼,秦家穷得叮当响,连老鼠都不来偷粮,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谁”
来人没有回答,见姝娘醒了,猛然扑上前想要擒她,姝娘反应快,一个翻身跳下了炕。离得近了,姝娘清晰地看到,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为何她的房中会出现男人
姝娘想逃出去,可奇怪的是门怎么都推不开,她只得放开嗓子大喊“爹,娘,救我,爹,娘”
房里的男人扑了个空,又转而向门的方向来抓姝娘,黑暗中,姝娘只听见那人粗犷而轻浮的声儿。
“小娘子,别跑了,没人会来给你开门,你爹娘收了我的钱,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乖一些,今晚还能少吃点苦头。”
这是什么意思
姝娘脑中一片空白,心像是瞬间沉到无底的深渊里,她知道秦佃户和方氏对她狠,却不想他们竟然用这种下作法子,将她关起来任人羞辱,以此逼她妥协就范。
她拼命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疯狂打转,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摸着墙慢慢往角落里移动。
她不能坐以待毙,谁也不会来救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屋里的男人在一点点逼近,姝娘凭着记忆,终于在男人扑过来的一瞬间,摸到背篓,她眼疾手快地弯下腰,抓起篓里的东西,猛然向前一挥。
在屋外抵着门的方氏听着姝娘的求救,眉都不抬,只盼着男人快些成事儿,可没过一会儿却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方氏吓得一个哆嗦,背上的力道一松,下一刻门就被砰得撞开了。
姝娘披头散,跌跌撞撞地从里头跑出来,方氏哪能让她跑了,回过神正要去抓人,却被一道寒光晃了眼,定睛一看,只见姝娘手上举着一道锋利的镰刀,刀刃上还淌着鲜红的血,顺着刀身往下滴落。
“啊”
方氏吓得面色惨白,两只脚跟定住了一般,望着姝娘跑进雨幕里仓皇逃走的背影,一时忘了去追。
姝娘光着脚,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迷了眼睛,头也不回地跑进山里,她知道如果她不跑,一定会被秦佃户和方氏抓回去,被迫嫁给那个男人。
山上湿滑,又恰逢那么大的雨,换做旁人定要在林中迷了方向,可姝娘却对这林子很熟悉,因她幼时常来这里找果子和野菜吃的。
所以她也知道山上有一躲避之处。
她循着记忆摸索了一阵,果然在山腰上找到了那座杂草丛生的破庙,这庙比先前更破败了,屋顶漏雨,雨水顺着破洞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霹雳啪啦地砸在地上,但幸好只有东侧,西侧屋顶完好,尚可躲避。
姝娘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还未松一口气,却听门外传来脚踩在杂草树枝上吱嘎的声响,越来越近,姝娘浑身一凛,顿时握紧了镰刀。
可不待她藏身,已有一人穿过雨幕而来,是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
“别过来”
姝娘浑身颤抖,举着镰刀,对着门外吼道。
才踏过门槛的男人身子一僵,沉默片刻,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在姝娘耳畔响起。
“外头雨大,可否容在下在此躲避片刻”&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