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荣华上百个伙计身上没点拳脚的也就十三幺一个,哪里轮得到乡间野客在此作威作福。那群刀客左右开弓地撒泼,伙计们只管和稀泥似的拉偏架,推推搡搡的,结果没有一刀一剑落在6穿原身上,反倒是闹事的一身挂了彩。
赶巧那群人里头有一个被打到了楼梯边上,正好是祝神站着的地方。
刀剑无眼,这人又喝得头晕眼花,分不清哪边是自己人哪边是仇家,手里还挥着刀,脚下一个趔趄,后腰抵着扶手就要往后倒。
慌忙间瞥见一抹碧色衣衫,不由分说便伸手去拽,又怕自己跌落下去,干脆顺着袖子抓住了祝神的手。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听见头顶一声冷喝:“放开。”
这人抬起脸,就见祝神立于上层台阶,孔雀衣衫衬一副玉雕容颜,眉眼间正是似怒非怒,艳里生寒。
他这才感受到掌心抓着的那只手真好似丝绸一般,闹事之余,还起了孟浪心思,借着两分酒意大起胆子,将祝神的手带到自己脸上摩挲:“我偏不放。”
祝神简直恶心得想杀人。
难得下楼散散心,才刚忘记那一场梦境,就撞上这档子事。
对面那人还等着看美人怒欲拒还迎,哪知下一瞬,脸上就挨了响当当的一个耳光,扇得那是惊天动地,响彻一堂。
这下打闹的看戏的全都停了,齐刷刷望到此处。
妄图调戏祝神的登徒子被打得脑子嗡嗡响,直等到脸上火辣辣浮起了指印,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大庭广众下丢了面子,当即转过脸,扬手要给祝神一个教训。
岂料他才要做起姿势,祝神便扫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上去了。
这人见状要追,横空过来一把青光剑飞到他眼前,插入他旁边的墙体半尺有余,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愣怔着,朝剑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刘云站在两拨人之间,谁也不理:“诸位,喜荣华的规矩,只接生意,不揽恩仇。我们接了诸位的银子,生意便要做下去。只是不想惹事,天色已晚,若你们还想在此过夜,楼里照样提供你们厢房;若不想,就离开。过了今夜,喜荣华再不欢迎你们。”
那几人听到这里,皆是面面相觑。他们大概是在外头惹了事,混入十六声河避难,从而也深知此处的形势€€€€被喜荣华赶出去的客人,其他客栈更不会接。故而也悻悻收了武器,灰溜溜回房去了。
刘云安排人收拾了一地狼藉,又让十三幺去哄着6穿原,最后上楼看了看祝神:“二爷没事吧?”
祝神歪在榻上,先沉默着不说话,随后才道:“无碍。”
这样的混乱,于喜荣华是头一遭。以往酒楼里有点闹事的苗头,伙计们摆不平,早抽身出去找祝神了,而祝神一出面,十有八九都不会起事。今日他却是失了控。
祝神拇指来回刮着先前被握住的那只手背,刮得皮肤快出了痧。
他觉出疼来,便停下,隔着屏风问刘云:“刚才那个人,房间是几号?”
刘云迟疑片刻,摸不准祝神的想法,一五一十道:“金字一号房。”
“三楼?”
“是。”
“你下去吧。”
刘云离开了。
祝神又独自坐了许久。
手背被他一遍一遍擦过,可似乎还残留着楼梯上那个人的触感和温度。
他很不喜欢。
怎么才能让这样的感觉彻底消失?
难不成以后的梦里,这个人也要加入进来?
祝神思考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床头。
床前的柜子侧边挂着那柄多年未用的藤剑和一把伞,祝神把剑拿在手里,指腹缓缓摸过剑的每一寸地方。它是祝神最老的朋友,多年封存,剑柄依旧是那样的乌绿,剑脊在今夜的月夜下泛着一线素光。
祝神拿着剑,不知寒暑似的,穿两层单薄的罗衣,光着脚,长长的衣摆飘荡在他细瘦的脚腕,一阶一阶扫过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