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那里?”
范明真忍着疼咳了几声,不愿再与他们多言。
一个又一个寒门学子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前赴后继地从各处赶来京都,妄想凭借科举出人头地。
却不知有些高山并非是等着让人攀登的,它只是立在那儿,把这些痴
心妄想的人拦截在外而已。
几名书生打扮的人绕过遮挡,见方才出声的人狼狈不堪,已经筋疲力尽,也只好压下心里的不悦,不与他计较。
“许是个落魄的可怜人,罢了。”
范明真面容僵了僵,随即苦笑。
时过境迁,又是一年春闱临近,京都此时最不缺的就是年轻且怀揣雄心壮志的学子。
他如今这副模样,已无多少人还能认出他是当年打马游街,众人瞩目的状元郎。
几人回到方才避雨的位置,继续说着看不清的前路。
“明日我们也去城外山寺中试试吗?听说那儿虽住不下人了,但每日还有一餐素斋。”
“若是我们能再来得早些,便也能在山寺借住了。”
“你们的箱笼再放进来些,别把书淋湿了。”一人提醒道。
另一人叹了口气,无奈道:“如今连安放书本,专心温习的地方都没有。今年春闱也不知你我是否能得偿所愿。”
春闱与秋闱原本都是每三年一次,此次春闱是因国丧才推迟到今年。若是此次不中,便又要再等三年,眼前的艰难磋磨也得再来一遍。
“你们还记得几年前的状元吗?听闻他竟抛弃文人风骨,去讨好依附云月公主,以求能官运亨通。”
“白费心机,我听说他下午在唯阳公主府门前受了好一顿羞辱,烙刑呢,以后算是没脸见人了。”
“莫在人后议论,人各有志,自求多福罢了。”
“扪心自问,若是能得公
主高看,我也狠不下心去拒绝,哪怕是身份尴尬的唯阳公主也好。”
一人闷声道。
“我不像你们,我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想能过得好些。连最便宜的笔墨都得省着用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
许是这个话题实在难以继续,一同避雨的几人陷入了沉默。
范明真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与他有关的议论,分辨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感受。
时至今日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选错了路。
天不遂人愿,最终他的所求一一落空,也只是老天不公罢了。
离他不远的这几个人无人提携引路,最终的下场兴许还不如他。他们能否活到春闱之前都还成谜。
范明真拖着浑身疼痛离开避雨的屋檐,继续往范府走去。
那是他高中状元后先帝赏给他的宅子,是他如今唯一能栖身的地方。
起码,他仍然比这几个无处可去的人过得好。
他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已是他们求也求不来的。
夜色深重,无人看见这个疲惫不堪的人额间血肉模糊的烙印,更无人认出,这就是他们方才议论的那个状元郎。
翌日。
雨过天晴,京都像是被这场春雨细细地洗涤过,不染一丝灰暗尘埃。
今日京都各处都传着同一个消息——
唯阳公主把城西的几间客栈都订了下来,为从各地而来的赶考学子提供住所与三餐。
闻言,散落各处的学子将信将疑地往城西去。
他们为生计焦头烂额,昨日不曾去唯
阳公主府门前目睹那场烙刑的实施,也无人见过唯阳公主。
但赶到最大的那家客栈时,他们都立时看出,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对璧人应就是唯阳公主与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