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箫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阿炀为什么没来叫他?
黑暗局促的空间让易箫如坠深渊,某些噩梦般的回忆呼之欲出,他只能一遍遍地给滕洛炀打电话。
电话一连拨了三四遍才被慢悠悠接起,“喂,什么事啊?”
“阿……阿炀……”易箫蜷缩在墙角紧紧抱着膝盖,仿佛随时会有精怪从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朝他伸出染血的利爪,他害怕极了,嘴唇都在哆嗦,“你,你去哪了……”
“哦,我临时有事去不了,还以为小郑转告你了呢。”滕洛炀像是才想起还有扫墓这回事。
小郑都不知道这事,又怎么会告诉他?
“没,没关系,你有事……你先忙……”
“扫墓咱们下次去也一样,乖。”滕洛炀哄得匆忙且敷衍,说完马上就挂了。
易箫只好找小郑,小郑过来看到易箫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像极了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很是于心不忍。
“易总,易总!”小郑小心地扶起易箫,尽量给自家滕总找补,“滕总今天离开时看着确实十万火急,想必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一定不是故意的,易总您就别生气了。”
“你都说他是因为工作忙,我又怎么会生气呢?”易箫强行挤出一丝笑。
“我送您回去吧。”易箫看起来很虚弱,小郑只以为是断电后休息室太冷被冻的。
“不用,送我回去你回家就太晚了不方便,帮我找个代驾吧。”易箫不想给人添麻烦,也不打算回家。
代驾很快就到了,小郑见易箫摇摇欲坠,不放心地叮嘱:“易总注意安全啊,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
“一定,放心吧。”易箫朝他挥了挥手。
“先生,您这是回家的路吗?”代驾越开越觉得路线不太对劲,这不是去墓地的路吗。
“不是,我去给父亲扫墓。”易箫靠着车窗,外面黑云遮天蔽日,雨越下越大,如同一头吞噬万物的猛兽。
“扫墓哪天不能扫啊。”要不是看易箫瘦得风一吹就倒的脆弱模样,代驾一定会怀疑他居心不良,不禁摇了摇头,“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雨,怎么还一个人去啊。”
“是啊,为什么呢?”
这条路易箫已经很熟了,为什么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呢?
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时,明明是滕洛炀将他抱在怀里替他擦干眼泪,说:“箫箫不哭,以后有我。”
“麻烦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易箫抱着一早准备的花束,下车便往径直里走。
代驾赶紧道:“先生,下着雨呢,带把伞吧!”
“不用了。”易箫朝他笑了笑,都到这里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打伞。
扫墓的人心中悲痛在所难免,但代驾从没见谁眼中蓄着那种化不开的悲伤。青年的背景脆弱却坚毅,慢慢消失在雨里。
“爸爸,我来看您了。”易箫跪在雨里,将花放下,墓碑上的中年男人严肃板正,不难看出生前是个要强的人。
“阿炀这次没有来,他工作上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您不要怪他。”易箫低着头沉默良久,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着脸颊,和着温热的液体,已经分不清雨水和泪水了。
“爸爸,您说,当初您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和阿炀在一起呢,明明他对我那么好。可,可是……”易箫声音一下就哽咽了,“可是他后来就对我不好了……”
“是不是因为我为了一个男人离家出走,抛弃易氏抛弃您,所以遭报应了?”结婚四年,滕洛炀早已变心,四年间这个问题易箫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如果不是他十恶不赦,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惩罚他?
“爸爸,这么多年,是我让您寂寞了。没关系,我很快就能去陪您了……”易箫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眼泪爬了满脸,“爸爸,我快要死了……”
“我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却得到了幸福。可能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了,觉得我不配,所以要收走这一切了……”
易箫对着墓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跪在地上的瘦弱人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肩膀在一下一下地耸动。
不知跪了多久,易箫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
“爸爸,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再来看您了。落得而今这个结果,是我自作自受,我不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滕洛炀。
十八岁的滕洛炀明媚开朗,像一束光一般,照亮了深渊中的他,这样的阿炀,谁又能拒绝呢?
轰轰烈烈是他,作茧自缚也是他,没有任何人可怨。
易箫摇摇晃晃地上车,被车里的暖气一烘立刻就大咳了起来。
代驾被吓了一跳,忙拿毯子给他捂着,“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易箫沉默的陷在后座里,爱惜又如何,不爱惜又如何,不过是多一天少一天的事罢了,他现在其实不是很在乎。
车身颠簸前行,易箫身上又起了烧,半梦半醒间,他恍惚看见了阿炀在向他招手。
七年前的,十八岁的阿炀。
七年前的易家也算跺一跺脚就能震半边天的世家大族,但父母双方都太过强势,最终只能分开。
易成涛怕易箫受委屈,再没有另娶,易箫就成了豪门唯一的太子爷。
有才华有能力外貌更是一流,易箫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对象,前半生可谓顺风顺水,直到大四那年遇到滕洛炀。
学校图书馆有易箫的特定座位,不看书也会坐着听听歌。
一个夏暮蝉鸣的午后,易箫透过窗外看到楼下一个被流浪狗抢了三明治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