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桐听来,这不是征兵,更像是将流民变成贱籍,从而堂而皇之的交易买卖。
河西现在的守军,竟敢做出这种事。季鸣鸿握紧了拳头。私自征募是诛九族的大罪,况且这不只是强征这么简单。
季鸣鸿现在竟然有些庆幸云桐在这里。
这群人中老幺虽然不愿意伤害他,却也对他十分警惕,这几天无论他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而云桐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他显然没有当成威胁,什么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季鸣鸿继续埋头吃饭,他现云桐还想再问下去,他要帮她拖延一下时间。
“你说的这些,我也不太懂。”云桐假装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这几个将军之间的事,显然季鸣鸿也知道一些。既然如此,云桐也就不欲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盘问假书生,以免让他起了疑。
回头再与季鸣鸿合计合计,这事也就搞得清楚了。
“对了,你刚刚说你们兄弟几个,有一起从河西来的,那还有不是从河西来的吗?我听你们说话的口音倒是都差不多。”
“八哥和九哥就不是河西人,他们是跟着四哥来的。”假书生未做他想,老实交代道。
“四哥是我们到了军营认得亲,没想到他也是河西人,他家的村子,离我们村还很近,翻过一座山就是了。”
“听起来你们都是好人啊。”
假书生连忙点点头:“是的是的,我们……我们……”
“我们”了半天,假书生垂下头道:“我们到底让那人死了,还绑了你上山,我们当不了好人了。”
“既然你们都是好人,为什么不留在军营里报效朝廷呢?”
“因为吃不饱。”假书生的声音变得像蚊子哼哼一样小,“今年北地下大雪,粮食收不上来,军队里没有饭吃……”
云桐疑惑地看了一眼季鸣鸿,北地有没有粮食,京畿的驻兵吃的也不是北地的大米啊。
季鸣鸿摇摇头。
北地今年收成是不太好,可是存粮都是够的。
假书生根本没注意他们两个在做什么,或者说,他打心底里就不觉得两个孩子能翻出什么天去。
打开了话匣子,他就干脆倒了个痛快。
“我们没有饭吃,一天到晚只有粥喝,那粥里连粒米都没有。四哥实在是饿的受不了,就偷了将军的一个鸡蛋。这是违反军令的罪,不仅他要被军法处置,我们一队人都要被连坐。”
假书生用手捂住脸。
“所以大哥就带着我们逃出来,村里的里正也是个好人,包庇我们躲进山里。我们平日里就靠打猎和山下交换粮食。吃的比军队里好多了。”
云桐没有打断他的念叨,也没有引导他接着往下说。她大概猜得到,这种时候,八成是那老四要出来撺掇事了。
果不其然,假书生接着道:“我觉得这种日子也挺好,谁知道有一天我和大哥下山给村里送东西,在官道上碰到一个骑传路过,他骑马骑得很快,有几封信从他的包裹里掉出来。”
“我们把信交给里正老伯,他一看信说是河西来的。他给我们念信上的名字,竟有四哥的信。信里说,四哥的老母亲病危。”
“四哥知道了,说什么也要回河西。我们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上路。可是盘缠不够,三哥五哥就出主意,找个路过的有钱人借一点……”
说到这里假书生连忙抬头,对云桐解释:“我们回了河西一定好好赚钱还给他的。”
说完他又低下头:“最后……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眼睛又红了:“我大哥一直说等他在军队里立了功就能找最有学问的教书先生给我取个好名字,像他一样。我不要好名字,我就想大哥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