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没开回山庄,晏淮说睡不着了,想四处逛逛,傅驰就依他,一路绕着那条横跨两个区的江流开。
出来一趟碰到昔日老同学兼仇人,晏淮泄了一通怒火,现在抱着猫听着手机里司寇旸从前的语音,只剩淡如开水般的忧伤。
白天没有为司寇旸流的眼泪,现在都补上了。
两人开车去了一个码头,坐在空旷的石梯上。
傅驰面朝江河,晏淮将头靠在他骨骼坚硬的肩膀上。
他没哭,只是眼睛很湿润,鼻头也通红。
手机的音量不高也不低,司寇旸的语音每一个语调都那么生动,听的时候很容易联想得到他说那些话时是什么表情,还能听出来环境怎么样。
分享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快乐的,晏淮有时候听着还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傅驰偏头看去,看到他一片瓷白的侧脸,浓密纤长的眼睫,还有挺拔笔直的鼻梁。
这样的长相本该薄情寡义、不善言辞,但他深邃的眼睛里盛着很多感情,睫毛都湿了,鼻子跟眼眶上的红色占领了全部的冷漠。
他看起来真可怜……
傅驰这样想。
亲朋好友离世的痛苦,对谁都分享不了,别人也无力改变。
唯有陪伴,才算缓解。
傅驰用手指轻轻描绘了一遍他整个下颌,望着远处线条平直的江面,声音轻轻道:“总是瘦,不见胖,怎么这么可怜啊?”
晏淮眼皮半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难过的样子真可怜,心疼死了……”
语音都是听过的,点一条才能听一条,晏淮终于不一直点下去了,他把思念暂停,低着头重重叹出一气。
“我的好朋友,一下子没了两个……”
小猫两脚一蹦,跳出去了,晏淮就用手臂就圈着傅驰的胳膊,额头抵在他肩头,转了半圈,最后脸颊贴着他后肩。
这样静静的靠了快两分钟,他才难受地开口,他说:“傅驰,我好难过啊。”
傅驰握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喉咙好像有东西堵着,连咽一口气都难……他会回来看我吗?去我梦里看我……我想见见他,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不告诉我……”
傅驰沉默的陪着他,不会说太多安慰的话术,但手一直没松开。
晏淮也不需要听太多的话,他自己也能安慰自己,只是效果可能不太好。
某种情绪到达顶峰,他总是会突然执着某样东西,非得到不可——几个小时前是身体上的,现在又要心理上的。
他忽然坐直身体,抓着傅驰的手臂非常认真地看着对方的脸:“傅驰,你喜欢我吗?”
傅驰定定地看着他浮肿湿润的眼睛,隐约猜到他又犯什么轴了,但还是顺着他,用同样认真的表情跟语气回应——
“喜欢,非常喜欢……你是我第一个这么喜欢的人。”
晏淮脸上浮现出几丝喜悦,接着又道:“那我们结婚吧,好吗?”
他说得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傅驰看着他这样都愣了愣。
静默良久,傅驰举起被红绳套住了一根手指的手,温笑着道:“不是已经求过婚了吗?我也说了我愿意。”
“不一样……”晏淮把他的手拉着,摸过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呢喃得很专注:“得买个尺寸合适的才算,还要有花……我给你挑的礼物也没送呢。”
他肯考虑以后的事情,还是一生的大事,傅驰当然高兴,但心里觉得开心的同时,也不免担心。
他动作极轻柔地碰了碰晏淮下颌,语气跟动作一样:“虽然知道你现在不是真心的,但我还是很高兴……”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卑微,我明明什么都喜欢追求最好的,但你神志不清的承诺可能只有三分真……我还是忍不住高兴。”
“没有神志不清……”
晏淮的视线好像落在他的手上,又好像没有,飘飘忽忽的,不真实。
但他却说自己是认真的,“我现在没有喝醉,没有生病很严重,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建立在清醒的基础上——你相信我。”
傅驰笑得温和,如这波光粼粼的江面,“我信,你说谎哄我的话我也相信。”
“我真的是认真的——”晏淮坐得板正,眼看着就想起誓了:“我爸不是已经默认了吗?你家里也没有问题啊,顶多就是现在事情有点多……”
“但又不会一直多,而且总不能因为工作太忙、私事太多,就不走到下一步了吧?”
他越说越认真,傅驰赶紧拍他后背安慰,一连说好,正式谈就正式谈,这才把他稳住了。
“虽然我也特别想跟你结婚……想想就很开心,但咱们也得看看现实吧——你到年纪能去领证了?”
不到,他今年十一月才过二十岁生日……
但一个人特别想办一件事的时候,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晏淮认真道:“可以先办婚礼再领证——法律上的认可不用急,家里人都知道才是要紧的……你想跟我组建家庭吗?就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