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书院的旬考考试将至,整个书院上上下下的学子都很忙。
毕竟,这关乎着自己接下来两个月在班上的位置,以及班上的面子。
叶问自己对本次考试实属十拿九稳,但他也很忙,因为他想把破‘三弟’的成绩给捞上来。
一个是‘大哥叶问’觉得自己的弟弟成绩不能如此拉垮。
二个是旬考倒数很可能滑出甲班、若一直不好,岁考也不得升级,搞不好黄金三角立马就得崩一个角。
“三弟,如果不是我亲眼看着你写的,我都不信这是你的卷子?”叶问看着程瑞的卷子,眉毛都要纠成毛毛虫了,这,这是岳山书院甲班的水平?
“怎么这样说,我来看看。”陈延也拿过了程瑞的试卷,然后他也沉默了,“你……”
程瑞放下笔,心里有点疲惫,看了一眼,那苏姓事精不在,他叫陈延去关门,“先关门再说话。”
“这个点关门?”陈延看了一眼外间,“人来人往我们突然关门,更容易被议论。”关键是苏孟真到时候刚好回来,指不定还要听门板,要是说什么避人的话,被听去了都不知道。
“反正外面还亮着,不如我们出去说?”陈延放下手里的书,“写字太久,也算出去散散心。”
这话很快得到了其他二人的认同。
四月下午的风已经带了一些热意,穿着长衫走在路上其实有点发燥,书院
建于山上,遍地都是隐秘的角落。
经常在书院里走动的陈延带着二人来了一处僻静的八角亭,三人缓缓坐下。
叶问拍了拍土,“此处草木丰茂,得快点说,不然要喂蚊子了。”
说罢,叶问和陈延的目光转向了程瑞。
他叹了口气,“大哥、二哥放心,无论本次考试如何,我都不会离开甲班的。”
程瑞本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在书院里跟人提这些,但是人都是需要倾诉的,压抑在内心的苦痛如果永不开口,只沉在自己心底,很快便会在心中腐烂生根。
过去他无人可说,现在——
“你们也不用在教我的时候大动肝火。”程瑞道:“我本来就不是凭借真才实学上的岳山书院,自然很难跟上这里的脚步……”
“你们应当知道,我出身江南程家,家中早先开酒楼发家,后来涉足江南许多行当,生意做大,现在被人戏称为江南首富。”
“我是家中的长孙,但并不是最被看重的孙子。”
俗话说,人一旦有了钱,就会开始追求权利。
因本朝先帝圣明,曾加律‘凡商籍者若缴纳二税,可免商籍子弟不可科举之限’,是以,程家在得到了足够的钱财之后,很快在江南府签署了‘二税协定’,就是比平常商户多缴纳一倍的税嘛。
虽然赚的钱少了,但程家家主十分满足,他开始堆钱,办族学,让族中子弟全部读书,只要有天赋,就一直供一直供。
但
也不知道是大家过得太好了还是咋滴,读书一直没有韧性,直到程瑞出现了。
当然,这段记忆也是程瑞听别人说的,他觉得里面有一定夸张的成分。
据说,程瑞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读书的天赋,三岁识字,五岁开始念诗,虽然说不上神童,但比起程家之前那些‘读书人’,是强了太多。
一直在他七岁之前,他都是程家最耀眼的后辈。
因为他七岁后,另一个真正拥有‘天纵之资’的孩子出现了。他就是程瑞的弟弟,程青。
程青口齿伶俐,一岁多就会讲话,三岁就会背诗了,五岁被族学中的夫子称赞,此子前程必然广大。
他十岁就过了江南府的童生,切名列前茅,他比程瑞小三岁,却比程瑞更先一年考上秀才,而且也是名列前茅,不像程瑞,落榜两三次,才最终挂了个车尾,成了秀才。
在程青的光环之下,他仿佛伤仲永一般,逐渐平庸了起来,家里真正在文道上的人脉资源,逐渐都给了程青,他现今就拜在淮浙省一大儒名下,等着将来科举取仕,真正光耀门楣。
而程瑞则被程家运作之后送往岳山书院,同一些官宦、书香世家的子弟亦或是有前途的农家子相交,为程家在商界的将来、程青在朝堂的将来拉一些人脉。
“这些族中想让我结交的人都在甲班,所以我应当是不会滑出去的。”
这是程家和书院谈好的条件,毕竟,程
家给了书院大笔大笔的银子,每年也会捐赠数十孤本,互惠互利罢了。
这是一段复杂冗长的故事,程瑞把它说出来之后,心里有些紧张。
他看着陈延和叶问,前者看上去温和,但内心极具正义感,会为各种不平发声,后者……
后者应该从来没有走过后门,从来没有做过弊吧,这样的两个人在听了这样‘腌臜’的消息之后,会怎么想呢?
随便认哥认弟果然麻烦,随时可能散。
他脑子里想着随便吧随便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跳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二人一前一后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