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就是外婆了。
可是外婆也走了。
六岁那年,她的爸爸另娶了一个妻子,同年,爸爸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有了一个儿子。
蒲荔十三岁那年,外婆去世,蒲先生不得已将她接回了家。
沈阿姨可怜她,但毕竟不是亲生女儿,她做不到将蒲荔视为己出那么伟大,更何况她与蒲荔相处的时候,蒲荔已经是一个大孩子,开始慢慢变得成熟了。
跟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蒲熠并不排斥她,只是也不会多亲近她,更多的时候,就当她是一个在家借住的陌生人一样的存在。
而她的爸爸呢,本就觉得她是妈妈留下的累赘,迫于法律层面养育着她,却并不爱她。
没关系。
蒲荔想。
她也不需要他的爱。
今晚的月亮是很圆很圆的,古人总说,月圆要团聚,可她才与一个重要的人分别。
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什么也没留给她,还什么都要带走,外婆是,喻停舟是,周砚初也是。
她有的时候真的感觉到,穷尽天涯,她已没了天涯。
她难过极了,感觉自己要被这样无尽的悲伤吞噬,甚至埋怨起了上帝,怎么要这样对她,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一点也不包容,怎么这么着急催促着她长大,又不给她一点明媚的光亮。
然后喻停舟来了。
喻停舟是真的来了。
在她胡思乱想伤春悲秋的这一路,在她以为没有尽头的前方,他出现在那里。
他给了她一点点光,所以他的出现,才让她热泪盈眶。
一定是这样,蒲荔想。
*
喻停舟是今晚的飞机回的青城,他刚好有个青城的通告,就想着回来看看奶奶。
喻停舟的父母已经在京北定居,喻奶奶舍不得青城,不愿意跟着他们走,于是便留在了青城。
喻停舟知道,虽然奶奶的故人都已经不在了,但她还是念着的,念着爷爷,也念着宁家奶奶。
宁家奶奶就是蒲荔的外婆,她与奶奶是多年的好朋友,两家人做了四十多年的邻居,关系一直都很好。
喻停舟等蒲荔走近的时候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一下有些慌神,他缓缓地伸出手,叹了口气后,一点一点的给她擦着眼泪。
他刚到家奶奶就跟他说起蒲荔前两天回来过,给宁奶奶家里打扫了一下卫生,留在他们家吃了顿饭才走的。
一说起蒲荔,奶奶就叹气个不停。
蒲荔小小的年纪确实承受了很多她不该承受的,她心里藏的事情多,经历过的那种叫做苦难的东西,也比平常的女孩要多得多。
所以她细腻、敏感,心思沉重,她时常脆弱,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好像无坚不摧。
喻停舟很是心疼。
明明小时候是那样明媚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却突然在还没长大、还没来得及长成无坚不摧的模样时,就要再次直面至亲之人的死亡。
然后回到她那个早就破碎的家庭中去,看着自己的父亲全然无所顾忌的偏爱着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忍受着父亲截然不同的冷眼相待。
不被支持的梦想,和从不掩饰的对另一个人的偏爱。蒲荔这些年一直过得很艰难。
“枝枝,不哭。”
他轻声叹道。
蒲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她怎么会迎面看见喻停舟。
可当喻停舟真真实实的向她走近,在现她的眼泪时又温温柔柔的替她擦去眼泪,她才确认了这个人的出现。
“停舟哥哥,你怎么在这?”
喻停舟轻轻的揉了揉蒲荔的头,“明天有个青城的通告,所以今晚就回来了。奶奶跟我说你现在在青城一中上学,还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就想过来看看你。”
“幸好我在路边捡到了你,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你。”
蒲荔此时已经止住了眼泪,她懵懵地抬起头看向喻停舟,“哥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喻停舟无奈地掏出手机,解锁后打开最近的通话记录,亮给蒲荔看,“打啦,可是小哭猫光顾着哭鼻子去了,都不理人的。”
蒲荔这才现自己出门送周砚初坐公交的时候,忘了带手机了。
“对不起呀哥哥,我没有带手机出来。”蒲荔眼巴巴地看向喻停舟。
喻停舟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又摸了摸蒲荔的头,“一起走走?”
蒲荔点点头。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喻停舟跟在蒲荔身侧,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小姑娘的步子向前迈着。
他穿着一身黑t和黑色牛仔裤,戴了顶黑色的帽子,脸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隐入黑夜里,确实很难让人与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结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