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蹊,今晚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秦忆昔没搭理他,自己玩着手机。
顾言失笑,自己从冰箱里挑了几样食材。
往好处想,这证明他可算把人养熟了,敢对他耍脾气了。
从今中午醒后,秦忆昔就一直在生他的闷气。
才开始他害羞,不好意思说为什么不高兴。可顾言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恬不知耻地问他,给他惹毛了,气鼓鼓地反问顾言为什么不听自己说话,为什么不停下来,为什么做得这么狠还把自己绑起来。他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抄起一边的枕头扔到顾言身上,软绵绵地没什么力道,反而扯到了肌肉,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秦忆昔觉得顾言昨晚就纯纯欺负他。
现在讨好他?晚了,他不吃这一套。
秦忆昔抱着刚买的新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信,看着通讯录里的人。
顾言说因为原来的手机收了些损坏,许多东西都没法还原了,所以聊天记录都是空的。他只好挨个点开对方的朋友圈,以此来了解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可能是自己住院的缘故,大半年过去了,几乎所有好友发的朋友圈他都没有点赞,于是他把近三天的都点了一遍。
很快,有个叫黎月的女生给他发来了消息。
这人的朋友圈他刚翻过,是个家里有矿的小姑娘,暑假的时候发了好多海边的景色。
“老师老师,你回来了啊?”
“嗯。”
老师?自己不是编辑吗?
他又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发现自己转发了不少本市某大学公众号的消息,评论和点赞的人备注也都是xxx老师。
自己可能真是这个大学的老师。
那编辑的工作证从哪儿来的……?
“老师,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你请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假,我们都很担心你。”
“没事啦已经,出了点意外,没伤到要紧处。”
“哦哦,那就好。”
那边发了个很可爱的兔子表情包。
“老师,你现在住在哪儿啊?我们上次想去你家里探望你,发现你家没人,你的邻居说你有阵子没回去了。”
“e我现在住在我……”
后边几个字秦忆昔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换成了“朋友家”。
“是不是顾总家?你俩修成正果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哭笑不得】”
“哎呀,你在学校的时候顾总就总是来接你,我们都看见了。听说你俩还是高中同学呢,不过顾总出国刚回来,是破镜重圆吗?”
破镜重圆?
为什么破镜?
秦忆昔很好奇,但他搜刮了所有他想起来的片段,都找不到答案。
“可能算是吧。”他还是应下了,暂且把原因归为顾言出国留学不告而别。
更生气了。
后面又聊了些七七八八的。黎月马上就要毕业了,求她小秦老师在答辩的时候佛她一下,秦忆昔叹了口气,说他恐怕年前回不了学校了。
“啊?为什么?老师你不是说没事了吗?”
“我头部受了些伤,没法劳累……”秦忆昔选了个折中的说法,半真半假地糊弄过去了。
正好顾言喊他吃饭,他就和黎月结束了聊天。虽然放下了手机,但秦忆昔一直想着以前的事,想着那些他遗忘的事。
秦忆昔一言不发地吃着饭,突然来了一句:“顾言,明天周日,你陪我回z市看一眼。”
“好。”顾言没有问为什么,顺着台阶下。
秦忆昔没有去看他们的高中,只是听顾言说学生一届比一届少了,有些感慨。
他永远能够理解,也永远不会原谅。
就像他能理解蚊子吸自己的血,但仍然会毫不犹豫地落掌。哦不,他们还不如蚊子,蚊子是受本能驱使,不吸血不行——他们呢?秦忆昔不信他们不欺负人就活不了。
秦忆昔回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村庄。这不是秦忆昔的故乡,但也算是了,甚至比他户口本上的那个更像是故乡。
二十七年前,秦忆昔38岁的父母走投无路,卖掉了所有的农业生产工具,把地承包给了秦忆昔的大伯,离开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在神婆的指引下毅然决然向东南方向走,背井离乡来到了这个小村庄。那时他们以为老乡都在这儿的工厂工作,这样欣欣向荣的模样会一直进行下去。可是后来政策有变,为了抓环保,这些小企业大多关停,外迁出去的那几个因为经济下行压力也只是苟延残喘。
秦忆昔初中时,z市城镇化最高的b区一下变成了gdp垫底的区县。
距今已有十五年,这里更加破败,许多房子都空了,不论是平房还是楼房。但凡年轻力壮有点本事的都走了,只留下些老弱病残,还要面临着村庄合并、学校合并等麻烦。
车在村头停下,秦忆昔和顾言一起下了车,去找秦忆昔曾经住过十一年的两层小平房,那是秦忆昔家第二次租的房子,第一次租的房子太破早已无法居住。可是门锁了,甚至锁都锈住了,所以他们两个都没进去,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你知道吗,当时才搬来的时候我三年级,那时候是真的高兴。这个新家有两层,有这个村子里最大的院子,还有去世的老两口儿留下的朱顶红、葱兰、八宝景天、葡萄树、樱桃树、香椿树……”
顾言记得这些,高中的时候,他来找过秦忆昔。他进门的时候,那只长毛大橘猫还在一丛草里打滚,看见他就起来了,一双犀利的猫眼瞪着他。结果让秦忆昔抱起来给他看,一直不服气地喵喵叫。
院子两角没铺地砖的空地,秦忆昔的妈妈种了些蔬菜;樱桃树底下是有些裂的搪瓷翁,上面放了个大石板,摆了些怕晒怕淋的花;阳台上摆着从邻居家分来的多肉,用鸡蛋壳泡的水作肥料浇着,都肉嘟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