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霞帔,凌波微摇,裴月隔着一层喜帕,隐约能看到白马上的郎君隽秀而完美的轮廓,长身俊容,多少长安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却唯独不是裴月的。
两人过去有恩怨,裴月从没肖想过凌砚,更别提嫁他。如今要结为夫妻,还有些恍若梦中、戏如人生之感。
唢呐四起,锣鼓喧天,一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在长安城内绕上一圈,路边两侧人群熙攘,有不少长安百姓过来凑热闹。
市声鼎沸,议论纷纷,道是草包配了才子,麻雀变了凤凰。
更有多嘴多舌的闲人,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是裴小娘和凌世子不打不相识,小娘子看上了世子,勾引成事,怀了子嗣,“挟天子以令诸侯”,逼得凌家不得不娶。
有人赞叹,有人嗤鼻,裴月在喧闹声中吵得头疼,拿出两块手帕塞住耳朵。
还好凌家还算周到,在轿子里置了冰鉴,下人们抬得又稳,在丝丝清凉中,裴月掀开喜帕,斜靠着轿壁睡着了。
到了地方,翠丫唤了两声,裴月没应。凌砚下马打开轿帘,见裴月双目紧阖,张着小嘴,呼噜呼噜睡得正香。
可爱是可爱,但坐没坐相,睡没睡相,新婚当日居然还能在花轿上睡着,真算没心没肺第一人了。
凌砚昨晚也没睡好,明知裴月的性格不适合做凌家宗妇,她明确说过不想嫁他,可他还是在得知她有孕,思虑再三后选择向父母请罪,重金求娶。
可能他还馋她娇软的身子,可能因为她跳脱迥于常人的性子,何况他们还有了孩子。龌龊的心思肯定有,不过都可以冠冕堂皇地掩饰为一句,奉子成婚,不得已而为之。
翠丫赶紧叫醒了裴月,将喜帕严实给她盖上。
凌砚的一只手递过来,翠丫拉着裴月的手放到他掌心,郎才女貌,一对新人并肩踏入安国公府的大门。
世家贵族的规矩就是多,新娘从进门走到正堂,一路要经过重重关卡,需跨马鞍、过炉火、踩瓦片等。
裴月掩着肚子,慢步走着,翠丫跟在身后托起她长长的裙裾。
遇到难过的关卡,裴月借着凌砚的手使力跨过,最多他再多伸出只手,护着她的腰身以防摔倒。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天气燥热,四周喧哗,裴月在盖头下又闷又烦,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手心里也冒汗,紧紧地被他握着,湿哒哒贴得难受,裴月挣了挣,没挣开。
许是对儿媳妇不太满意,安国公和萧夫人的神情都淡淡的,在正堂里肃然危坐,脸上挂着常见的客套笑容,看不到几分儿子成婚、他们为人父母的喜悦。
裴月只作视若无睹,僵着身子由凌砚拉着,行完三叩九拜之礼,簇拥着被送入洞房。
来的宾客多是凌家的亲朋好友,朝中同僚,对凌砚突然和裴月成婚一事,多少知道些内情,在新房里打着哈哈寒暄几句便散了。
凌砚出去席上敬酒,裴月留翠丫在房中,一场婚事折腾大半天,裴月饿得不行。
好在凌家的下人体贴,提前备了膳食,裴月随便吃了点,准备褪下喜服、卸掉衩环去沐浴。
翠丫上前按住裴月的手,劝道:“娘子,不可,待会儿世子回来,还要挑新娘喜帕,夫妻共饮合窇酒。”
行婚仪习俗自是要衣发齐整,但裴月听了撇嘴冷笑:“凌家成婚这样,跟我小时候在雁门看人家上坟差不多。从主人到宾客,个个皮笑肉不笑,有些人还哭丧着张脸,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们不把我当新妇看,那我何必给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