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上的冷清让祈奕甚是心酸:“干娘,我家人缘很差么?”
瞎婆摇头:“这倒不是,你爹娘最是宅心仁厚,连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瞎婆也肯接济,对左右邻舍更是亲厚。”
祈奕不解:“既如此,何故葬礼如此冷清?”
瞎婆叹道:“一来正值饥荒,各人每日里忙着排队领取救济米粮,自顾不暇,二来白家得罪了今科榜眼与庞太师,谁敢轻易上门来。”
祈奕综合所的信息猜测道:“今科榜眼?干娘是说范桐么?”
瞎婆点头惊喜:“正是,衡儿记起来了?”
祈奕因为脑海里有些残存记忆,想着或许假以时日,自会融会贯通,不想装失忆了:“嗯,只是有些模糊,只要有人提个头,我就记起来了。”
瞎婆喜道:“这就好,唉,你这孩子就是太重情义,死心眼,依我说,像那种得意就猖狂之人,早散早好。”
祈奕点头:“我听干娘话。”
瞎婆竟然握了祈奕手喜极落泪:“这才好呢,你好好的,也不枉你娘临终托付我一场。”
白母竟然把女儿托付给不相干之瞎婆?
一个瞎婆,不给人添麻烦也就够了,如何照顾他人?
☆、瞎婆来历甚蹊跷
瞎婆饱经风霜面容,引发祈奕心中无限遐思,难不成这瞎婆来历有什么蹊跷不成?祈奕是个心直口快爽快人,心里想着,口里止不住问了出来:“干娘与我娘是姐妹么?”
瞎婆笑一笑:“你这丫头,总是犯迷糊,不过也怪不得你,你那会儿年岁小,瘦的小猫似的,哭都没力气,整天躺着养病吃药,记不得也是有的。”
祈奕一愣,我小时候那么惨么忽然记起惨的当是白玉衡,不免苦笑,自己现在越来越进戏了。
瞎婆那里却叹口气,摇摇头,神情凄迷,声音缓慢追述往昔:“夫人虽待我如姐妹,我们却并非旧识。”
祈奕闻听这话更来了兴致,心里小算盘博得啪啪想,她很希望奇迹就在身旁,馅饼就在头上。果真如此,自己这一世可谓顺风顺水顺遂了。那可就平步青云,横行一世了。因缠上瞎婆胳膊,脑袋搁在人胳膊上蹭蹭,听着瞎婆继续讲古:“多年前一场变故,害得我家破人亡,孤身只影,流落江湖,三餐不继,乞讨为生,历尽苦行,浑身是病。在你四岁那年,我辗转流浪到了这里。那年冬天雪下得好大,铺天盖地,我贫困交加,又冷又饿,终于病体难支,倒卧你家门口,被你爹娘发觉,一碗热汤救活了我,你娘亲手替我施针刺穴,又赐汤药,使我捡回一命。”
祈奕马上抓住话中重点,眼眸一闪一闪,希望可以找出破绽:“变故?什么变故?天灾还是?您的家人呢?她们不管您么?”
瞎婆长叹,面露痛苦之色:“我没有家人,只有自己。”
祈奕见惹起瞎婆伤心事,责怪自己莽撞了,忙赔不是:“干娘别伤心,您现在有我了,我会陪您一辈子。”
瞎婆含泪笑一笑:“嗯,衡儿个你娘一样,都是菩萨心肠。那是,你娘也是这般好心,见我身子虚弱,正值冬天,挽留我过了冬季再走,我也是无有去处,便厚颜留下了。”
祈奕忙道:“我娘做得对,否则今天也没人陪我了。”
瞎婆拍拍祈奕笑道:“记得你那时候病病歪歪,药吃得比饭还多些成天躺在床上,你娘因为你的病愁得不行,街上批命瞎子告诉你娘,说你拜个干娘寄养就好了。
你娘给你寻了不少干娘,你都不搭理,偏巧你跟我投缘。
我那时候为了感激你娘,也喜爱孩子,便帮着照顾你生活起居。你大约是闷坏了,拉住我就不放手,我见你病得可怜,便给你讲些在外游历的见闻,你高兴的了不得,见天缠着我说故事,夜晚睡觉还拉着不许走,要我跟你同住。
后来,开了春,我预备动身上路继续流浪,你得了消息,飞奔而来,抱住我不撒手,哭着喊我干娘,叫我别走,你那时候也是这般哭着说:‘干娘别走,您走了,就没人陪我说故事了。’”
瞎婆说道激动处,只抹擦眼泪。祈奕忙着赔不是:“都是我不好,惹得干娘伤心了。”
瞎婆笑道:“我没伤心,我是高兴。”
高兴就好,祈奕嘘口气,拉着瞎婆腻歪:“后来您是不是舍不得我粉雕玉琢,可怜可爱,侠肝义胆,多情多义,就留下了?”
瞎婆被祈奕逗得一乐:“嗯,这可好了,干娘教了你十几年的大家风范都忘了,跟你义兄不过处了几天,倒学了一身江湖气,你这是耍把式卖艺啊,自吹自擂,也不害臊。不过,你说得也不错,我却是喜欢你,你娘说这是缘分,我便留下来了。她是个厚道人,怕我委屈,也不具体分派我做什么。是我感激老爷夫人恩德,便主动承担教导你读书写字,也教你裁衣绣花,以为公平交易,至今已经十年有余了。”
祈奕听完瞎婆自述,只觉得这里面透着怪异,一个讨饭乞丐婆婆,竟然会认字绣花。再者,既有这样才艺,为何又不投身大户帮佣,倒宁愿讨饭过活?
白玉衡娘亲也是奇怪,贸然收留讨饭婆子,难道不怕她是拐子?更为蹊跷,竟然这般放心把女儿交给一个讨饭婆子教养,就不怕教出一个要饭丫头呢?
祈奕忽警觉自己就是白玉衡,这个想法很背晦,忙暗地呸呸两声去晦气,心里只觉得这个瞎婆忒不简单,他的经历吻合了祈奕心中惦念之人,被陷害,被火烧,逃离,流浪,瞎眼,讨饭。传说中那个人物似乎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