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相恋的时光,是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此生仅此一次、不会再来的最美记忆。
她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那是苏释耶最喜欢的酒“亵渎的爱”。
“这么辛辣浓烈的口感,叫‘深爱’更适合。”——他曾经这样对她说过。
她却觉得“亵渎”很贴切。因为当时在她看来,谈没有结果、过分激情的爱情就是在找乐子,亵渎了神圣的爱情。在她心中,可以长饮的淡酒才是真爱。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真爱一个人,就算没有长久的未来,也不是亵渎。
此生至爱,确实不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通知这家酒厂,”她挥了挥手,让酒瓶落
在另一个手下的手中,“这种酒,改名叫‘深爱’。”
以苏释耶“鲸落”为转折,以光海大神使苏伊奴隶制推翻为标志,光海又一个时代终结了。
24853年的12月31日,耀光时代的前一夜,梵梨在家里整理箱子的时候,看见了一颗160帝克的钻石。它完美无瑕,璀璨生辉,闪得让人不由闭上眼睛。这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艺术品,产自红月海南海岸产的金刚石矿坑。
里面写着一行漂亮的手写字:
给我爱的梨梨,燃烧时代。苏释耶。
燃烧时代短暂如同它的名字,短暂如夏天。
这个时代过去了,他们的革命结束了,她的爱情也结束了。
耀光时代2年,梵梨和希天离婚了。导。火索是前一年的一次矛盾。
1年,梵梨的工作告一段落,她放松了很多,打算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但她出发前,她大半年没见的丈夫先来找她了:“你打算把那颗受精卵保留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看心情吧。”梵梨耸肩。
“现在工作忙完了,你不打算要孩子?”
“这话真是你说出来的吗?别逗我啦。工作哪有做完的时候?我只是暂时休息一下。”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工作下去,不考虑孩子的事?”
“有什么不可以呢?”
“苏伊,你只是一个女人。”希天被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气着了。
但梵梨却不会被他的言论气着。因为她太清楚自己做出
了什么成绩,对于男人挽尊的攻击也无动于衷,反倒是笑了笑:“嗯……这个女人的政绩,好像还说得过去?”
希天提起一口气,看向远处,又纠结了半天,忽然回头说:“你帮我胎生一个孩子,生了以后,我就再也不怪你了。”
“不怪我?”
“对,不怪你怀上苏释耶的孩子啊!”
“那你可以继续怪我。”
“……”
“你也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梵梨对他一百多年来源源不断的情人绝口不提,“但我现在不会生孩子,以后也不会给你生孩子。”
“你在怪我吗?怪我这么多年一直很风流?”
“不是,我只是不想要第二个了。你如果有需求,可以找别的女人帮你生。我不生。”
如果小孩脾气跟你一样怪,麻麻我会疯了的。纠结一下,还是苏释耶的种比较好。不对,苏释耶的种万一跟他一样也有反社会人格怎么办?算了,还是去研究一下雌性海族有丝分裂的可能性吧。
像是早就计划好会给出固定的答案一样,希天很快说道:“那这段婚姻也没必要继续了。”
“可以,我支持你的决定。”
他们提交离婚申请后,第二年批了下来,三个月后低调宣布了离婚的消息,但还是在掀起了一阵舆论的轩然大波。之后,独。裁官回收了她手中的大部分权力,让她任职圣都银行监督部执行官,让她配合政府执行下一个发展经济的计划方针。
梵梨虽然对做实事有很严重的强迫症,但是对权力并没有太依恋。被发配去做苦力后,夜迦劝她刚回去,风晋同情她,但她居然感觉还行。因为,光海经济刚好也是她近期挺关心的部分,她觉得自己可以物尽其用。
对于离婚,她内心毫无波动。但在她朋友看来,似乎依然是满满的同情。因为从得知她离婚消息那一天起,夜迦就开始频繁约她出去散心,带她去圣耶迦那最新的娱乐场所玩耍。
有一回,他们在外面聚会时,还遇到了夜迦的一帮小迷妹。她们看见夜迦和梵梨同时出现,都露出了“我懂了”的表情。梵梨立刻解释说,只是朋友而已。
“是啊,苏伊院士是结婚狂,我又不急结婚的。”夜迦一脸嫌弃。
“布可教授,你不急着结婚,是不是因为挑花眼了呀?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其中一个迷妹说道。
“喜欢我的女孩子很多?我怎么不知道。”
寻常人这么说是谦虚,或是有自知之明,夜迦这么说,就夸张到有些好笑了。等周围的女生都笑够了,那个女孩子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刚才的问题。夜迦只是笑着说:“我不是不想结婚,只是没有遇到过真正合适的人呢。要不,老师等你长大?”
不难看出,那女孩很喜欢夜迦。但被他这赤。裸裸地撩了一通,她反而害羞了,捂着脸游开。夜迦总算逃过一劫。
梵梨一直知道,夜
迦的油嘴滑舌只是表面现象。他是个奇特的人,每天吊儿郎当地生活,轻轻松松就实现了别人一辈子的终极梦想,但他对此毫无成就感。他几乎每十年就会拿一个学术类奖项,每五年就会写一本学术类书籍,却没有一天会好好睡觉,没事就泡在妓院里,跟最肤浅的女人厮混,重复着日夜颠倒的作息。
曾经梵梨不太理解他非同寻常的生活方式,直到她读过了他的书《从细菌到海族:海洋奥术简史》,其中有两段话,令她不得不对夜迦另眼相看:
“倘若无尽海洋之主遗留下来的自然界与她一样慈爱,它至少会在高体金眼鲷用牙齿刺穿猎物身体时,在猎物身体里灌输麻醉剂;会在逆戟鲸围剿误入领地的大白鲨时,减少一些大白鲨的恐惧;会让洪堡乌贼吃掉灯笼鱼时,直接用喙刺穿它们的头部,一击毙命,而不是一点点啃食它们的肉。体……但是,自然界并不慈爱,除非减少痛苦能够增强演化力度。除非高体金眼鲷的利齿中分泌麻醉剂,能够增加它的基因传递到未来海洋的概率,那么,自然界就会慢慢让它演化出分泌麻醉剂的机制。然而猎物死前的痛苦与演化毫无关系。所以,自然只是冷眼旁观。
就在我写一句话的短短几秒里,这个星球上无数的生命正在忍受被疾病与重创的悲痛,数以万计的孩子因为优胜劣汰的偏好承受着无
家可归的哀伤,心怀恐惧的海洋生物想从捕食者的锯齿中逃脱却又吃能被生吞活。我们少数人的同情,能够改变自然选择的法则吗?改变不了任何。这个世界里痛苦的总数,远超过海族的想象。确切说,从细菌诞生的那一刻起,一种叫做‘基因’的怪物就诞生了。有性生殖出现后,世界上有许多雌性,承受着身体被撕裂的痛苦,承受着衰老或提前结束生命的代价,承受着孩子可能会带给她们伤害、掠夺她们资源的代价,也要拼尽全力怀孕、分娩,被本能操纵着生育后代。极少有人明白这种本能的真相,只冠名为‘母爱’。事实上,基因是一条跨越亿万年时间的河流,自然界里的所有生物都只是其中的水滴。基因只想将自己传承下去,不会管水滴个体转瞬即逝的一生是否会感到痛苦。我们每一个个体,都不可幸免地终将成为它们的的奴隶。精神、梦想、爱,都不过是人造的文明产物,在自然法则面前,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