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不能让霍大栓和赵氏那么好的人殒命。可扑开霍大栓时,她却瞬间计算了箭矢的角度,略微扭身,让避无可避的两箭,一箭掩盖她左肩胛上的疤痕,另外一箭选择伤害最轻的角度。只是没想到那箭的力量那么大,竟然是对穿。
蒋妩小猫似的哼声,让霍十九脸色青白。
慌乱时刻,他抛下了父母,选择了皇帝。
若没有她,父母今日怕都要死于非命。
可是她用柔弱的身体,为他父亲挡了箭,为他在忠孝难全之下作了弥补,却舍了自己。
“妩儿,没事的。”霍十九紧紧按压着她的伤口,可按住了身前,背后还有血涌出。
霍大栓与赵氏手忙搅乱的撕了衣摆为她按压止血。
小皇帝与霍廿一,霍初六都呆立在一旁。
“皇上,刺客全都服毒自尽,无一生还。”有侍卫拱手飞奔来禀。
与此同时,曹玉也心急如焚的飞身而入,见霍十九无恙才安心,蹙眉望着霍十九怀中的人。
小皇帝道:“既如此,将那些人的头颅砍下挂在城门。吩咐太医速来。”
“太医院全体正在赶来途中。”侍卫回道。
小皇帝摆手,焦躁道:“让那群狗奴才快点!在去清点伤亡,看看宾客中都有谁伤了,去寻英国公,看看国公可否伤到!”
“是!”
侍卫带人退下。皇帝此处依旧被侍卫围了一圈。
霍十九惶急的抬头寻找曹玉,见他素衣染血站在一旁,急道:“墨染,你可有法子为她止血!”
曹玉立即蹲在蒋妩身畔,重手法反复按压蒋妩身上的几处穴道,出血果然少了。
蒋妩已疼的汗湿了额发,脸上的艳妆也都花了,此时只虚软的靠着霍十九的手臂。她感觉到霍十九身上在颤抖,亦或者是她自己在不自禁颤抖。
不多时太医赶到,因怕人手不足,连京都城中各医馆里的大夫都请了来。
霍府内外都有低低的哭泣声和呼痛声。
太医院院使和院判二人跪在蒋妩身侧,先用钳字剪断了两根箭,随后道:“请挪妇人到僻静地方,臣好医治。”
不待小皇帝吩咐人来,霍十九已抱起蒋妩,向距离此处最近的偏房走去。将蒋妩轻轻放在床上。
此时的她已面色青白,可神智还算清楚。
霍大栓夫妇,霍廿一与霍初六还有小皇帝都跟了进来,一时无言的望着榻上的蒋妩。
刘院使和陈院判先合计了止血补血的药方,又道:“请皇上和诸位都暂且离开吧。”
皇帝又担忧的看了蒋妩一眼,这才率先出去,霍大栓和赵氏也与霍廿一和霍初六相携出去。
霍十九道:“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医。”他神色平静,语气决绝。二人哪里能阻拦?
刘院使和陈院判也顾不得许多,手脚麻利的用剪刀划开嫁衣,先拔掉她肩上的箭止血,又检查右侧对穿的伤口。
二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大人放心,夫人吉人天相,这一箭并未伤及要害。”
“那拔箭后可有大碍?”
“是会失血的,不过依脉象看,夫人身体底子好,只要止住血,当无大碍。”
霍十九点头,道:“劳烦二位。”
☆、惩处
霍十九平日便矜贵高不可攀,此刻虽听闻蒋妩性命无忧略放下了心。可冷淡神色仍旧让刘院使和陈院判背脊生寒,心里打颤。
霍十九的手段谁人不知?若是治不好他夫人,恐怕不用等到明日锦衣卫就能随便给他们安个罪名,全家老小就都完了。是以二人格外慎重,事无巨细的亲力亲为起来。
望着床榻上已陷入昏迷的人,霍十九颤抖的心始终无法恢复平静,手上和身上沾染了她的鲜血,仿若带着灼烫的温度烹灼着他的心。
危难时刻,他下意识选择了小皇帝,没有救他的父母,他内疚。
而新婚妻子做到了他没有做到的,且用柔弱的身体为他的父亲挡箭,他震撼。
他不懂,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哪里来的勇气?人的本能不是应该趋利避害的吗?不是应该自私一些,顾着自己一些吗?今日这样情况,连他都来不及保护父母,若是他们二老真有万一,也没有人会怪罪她的。
可她当真豁出性命去那样做了。这两箭,扎在她身上,穿入她体内,刺透了的却是他的心。心房重重壁垒,在鲜血的侵染下终于坍塌下来。
他从前对她是很喜欢。但是即便迎娶了她过门,给了她十里红妆的盛大婚礼,其实也是为了弥补一些必须会对她的亏欠。
就在几刻前,他还未想过与她做一对真夫妻。他只想让她做“霍夫人”而已。他会给她霍夫人该有的名分、地位,让她安富尊荣以弥补缺失,却未想与她有切实的感情沾染。
因为一旦动了感情。就割舍不掉了。只有保持距离,才能让内心平静。
但现在,心境完全不同了。
眼看着两位杏林圣手用雪白布锦擦拭她白腻光滑的肌肤上的血渍,他的心就跟着一抽一抽的疼。背脊上的汗毛竖着,流着冷汗,那箭扎在她身上,比插在他身上还要疼。
霍十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外头霍大栓派霍初六进来查问了四五次,刘院使才直起腰。用锦帕擦手上的血,道:“指挥使大人,尊夫人伤口已经止了血,这些日子切勿沾水,要用的药我已经开了方子,定要遵医嘱按时服用不可怠慢,夫人失血过多,且伤口症候定会引起高热,内外夹攻之下会十分危险,若是退了烧。人便也就无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