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彼时的周成章看着她与蒋泠七分相似的眉眼,脑海里萦绕的全是那句:“孩子是不是他的还不一定。”
“啪”的一声,酒瓶被大力摔在地上。
周言吓得一个哆嗦,忍住眼泪抽噎着看向周成章。
周成章用周言从没见过的眼神看她,愤恨地指着她,大声吼道:“别叫我爸!想找你妈滚出去找!对着我哭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你们两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言被吓到了,眼泪含在眼眶里不敢往下掉,她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抓周成章的手,带着哭腔对他说:“爸爸你别这样,我很害怕到底怎么了?”
或许是血缘的羁绊太深刻,周成章在周言哭着问完那些话以后,没再继续发脾气。
他沉默地拉开周言的手,沉默地收拾完地上的碎玻璃,又沉默着去给她做饭。
周言顺利考进北淮一中的那天,周成章还为她买了蛋糕庆祝。
他这几年太过沉默寡言,周言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后来也渐渐适应了。
噩耗来临的时候是在阳光很好的五月,那天刚好是小满。
周言正坐在教室里上英语课,班主任走进来打断了讲课的老师,把周言叫了出去。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去的医院,也忘记了停尸间里有多么的阴冷,只记得白布掀开的一瞬间,她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一股寒意席卷了全身。
任素萍把她抱进怀里,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周围是亲戚们抽泣的声音,可周言一滴眼泪也没掉,很奇怪,她好像怎么都哭不出来。
周成章从蒋泠曾经工作过的剧院楼上一跃而下,没有遗书也没有遗言,只有一笔他们共同的存款留了下来。
就这样,在亲戚们的帮助下,周言浑浑噩噩地办完了周成章的葬礼,任素萍因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几度昏厥。
葬礼结束后,唐邺华和俞青如把任素萍送回老家安顿好,又把周言接到了他们家里。
从那以后,周言的高中生涯都是在唐济洲家里度过的。
曾少年·回忆篇
徐斯远上完第一节课以后,口袋里的手机发起了振动,他拿出来,看见桌面上跳出来一个备忘录提醒。
——周言爸爸忌日。
解锁看一眼日历,果然,今天是小满。
徐斯远知道周言家里出事时是在高中,他跟周言还有唐济洲三个人同是北淮一中的校友。
周言跟唐济洲在三班,他在一班。
那时候的徐斯远是三好学生,老师眼里的香饽饽,也是班里的纪律委员,他每周有三天的值日是早上在校门口记迟到。
那一年,周言的父亲跳楼身亡,任素萍怕周言伤心,打算请唐邺华帮忙把他们一家三口住的房子卖掉。
可周言怎么也不同意,她不愿意再进去住但也不想就这样卖掉。
任素萍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周言刚开始并不想去唐济洲家里住,她跟任素萍说不想在一中读书了,想回淮荫县城里去。
不承想任素萍听后发了好大的脾气,那是周言印象中任素萍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任素萍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失望和不甘,她说:“以后再有这种想法,你就别叫我奶奶!”
周言听后低下头,强忍住眼泪不去看她。
任素萍见她这样,心里难受,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言言,以后奶奶每个月会寄一笔钱给你,你爸妈留下来的钱不多,但支撑你读完高中还是可以的。而且我和你爷爷攒下来的棺材本也在,你爷爷虽然走得早,但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你那个二叔就别想打这笔钱的主意!”
“奶奶,我可以勤工俭学,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我。”
“胡说什么!奶奶还没死呢,你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孩子打什么工!学校也不让你出去做这些,你好好读书,别的什么也不用想。”
说完这些,任素萍走上前把周言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我们言言辛苦了,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这些事情。”
周言趴在任素萍怀里,眼泪像滚珠,一颗颗地掉下来。
任素萍是个很开明也很坚强的老太太,她虽然生在旧时代,却没有重男轻女这样的封建思想,也从不觉得女孩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如今她失去了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没有彻底压垮她,也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只有自己好好的,周言才能心无旁骛地安心上学。
就这样,任素萍安顿好周言后独自回了淮荫老家,周言则是留在了北淮唐济洲的家里继续读高中。
徐斯远跟周言正式有交集,是因为周成章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言早上都会迟到,同样跟着她一起迟到的还有唐济洲,而他们两个每次迟到总会被在校门口值日的徐斯远碰上。
一次,两次,三次
很多次下来,徐斯远对周言和唐济洲这两个名字印象深刻。
当然他私下也听同学们议论过周言家里的事,只是每次听到,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都是周言看向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又透着死寂。
那段时间的周言是沉默的,厌世的,自暴自弃的,甚至学习成绩也跟着急速下滑。
曾经他们入学后的几次考试,年级前三名总在周言,徐斯远,唐济洲三人之间上下浮动。
可这几次考试排名出来后,周言掉出了年级前十,老师课后找她谈过话,她都只是沉默应对。
唐邺华和俞青如平时太忙,不经常在家,家里日常有阿姨负责照顾周言和唐济洲的起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