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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舌战群儒（第1页）

孔明在驿馆中歇息一夜，次日清晨，早早起身，来到江边，赏看长江美景。

只见红日初升，山色含黛，朝霞满天。江流万古去，极目楚天舒。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万顷波涛之上，江面被金色光辉覆盖，耀眼夺目。江水缓缓东流，泛起粼粼波光，逝者如斯夫。晨雾缭绕，如轻纱般笼罩远处山峦，若隐若现，神秘而朦胧。

点点渔船摇曳而动，一片片渔网从船头抛出，激起阵阵涟漪。千帆竞渡，百舸争流。身处江上的渔民，并没有因大战在即而停歇，依然重复着每天的劳作。于他们而言，还未生的大战并不重要，每日的鱼获却关乎饥饱。

正当诸葛亮沉溺于美景中时，鲁肃匆匆来到。他走到近前，拱手道安，邀诸葛亮去见孙权。诸葛亮欣然应允。

二人并行，不多时，来到扬州府衙正堂。只见张昭等一班文臣三十余人，峨冠博带，整衣端坐，早已等候在此，想要目睹这位“卧龙先生”的真容。待诸葛亮走进正堂，众人的目光齐齐看来，见诸葛亮虽然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却终究只是个不满三十岁的青年。众文官一阵骚动，颇有轻视之辞。诸葛亮面不改色，目不斜视，扬挺胸，步履轩昂，直奔主座旁而去。众文官皆乃江东老儒，平时听惯了恭维客套，假意谦让，互相吹捧。岂料诸葛亮进堂，既未拱手作揖，也未说“久仰大名”，没有丝毫的寒暄客套。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曾用正眼瞧过他们，只用余光扫视一圈，便去主台就坐了。一众文官觉得受了平生未有之奇耻大辱，比之投降曹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们眼里，投降倒还不算大耻辱，有人轻视他们，不遵文士礼法，不和他们寒暄客套，这才是奇耻大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有激动者当即站起身来，要和诸葛亮理论一番。然而面对大军犯境的曹操，他却未曾有过这样的愤慨和勇气。位于主座的张昭示意他坐下，眼神中仿佛在说：“我先来”。

只见张昭清了清喉咙，抬高嗓门道：“孔明先生初到江东，请先见过我江东英才。”随即举手遥指，将座下诸人一一介绍给孔明。每介绍一人，诸葛亮既不起身，也不拱手，只是微笑点头，权做见礼。众文官见他如此傲慢，心中愤怒至极，若不是张昭压着，当场便要暴跳如雷。

待介绍完毕，张昭这才转头看向诸葛亮，微微拱手，抬高声音问道：“昭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孔明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仲、乐毅，此语果有之乎？”

孔明淡淡道：“此亮平生小可之比喻也。”

众文官闻言，顿时炸开了锅，台下有如沸腾一般。质疑声、指责声、鄙夷声，不绝于耳，良久未停。

张昭伸手示意众人缄口，再问曰：“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思欲席卷荆襄。今荆州之地已属曹操，先生有何说辞？”张昭乃孙权手下第一谋士，文官之，直接开门见山，责难孔明。单刀直入，直取要害，倒也有些水平。

诸葛亮似乎早有准备，未加思索便答道：“吾欲取荆襄之地，易如反掌。然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之基业，故力辞之。刘琮孺子，听信佞言，暗自投降，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主屯兵江夏，别有良图，非等闲之辈可知也。”

张昭随即站起身来，侃侃而谈道：“若如此，是先生言行自相违背也。先生自比管仲、乐毅，管仲辅佐齐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乐毅扶持微弱之燕，下齐国七十余城。此二人者，真济世之才也。先生早年在草庐之中，但笑傲风月，高谈阔论，小觑天下人物。今既追随刘豫州，当为生灵兴利除害，剿灭乱贼，方可证先生之大才。自刘豫州请得先生出山，人皆仰望之，皆如久旱遇甘霖。虽三尺蒙童，亦言刘豫州得先生辅佐，如虎添翼，将见汉室复兴，曹氏即灭矣。朝廷旧臣，山林隐士，无不拭目而待。以为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拯民于水火之中，平天下于举手之间，当其时也。然而刘豫州未得先生之前，尚且割据城池，自保周全。待先生追随刘豫州，曹兵一出，弃甲抛戈，望风而窜。上不能报刘表以安庶民，下不能辅孤子而据疆土。乃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几无容身之地，惶惶如丧家之犬。是以刘豫州既得先生之后，反不如其初也。管仲、乐毅行事，果如是乎？愚直之言，幸勿见怪！”张昭一气呵成，直戳时局痛处。台下众人纷纷喝彩，狠狠出了一口气。

孔明听罢，从容起身，抚扇而笑道：“鸿鹄之志，岂燕雀能知？沉疴重病，岂一朝而治？我在隆中之时，常为乡民治病。如一人病症已重，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方可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则病根尽去，人得全生也。若不待气脉和缓，便投以猛药厚味，欲求保全，诚为难矣。吾主刘豫州，向日军败于汝南，寄居于刘表帐下。兵不满千员，将只关、张、赵而已，此正如病势沉疴已极之时也。新野山僻小县，城小民稀，粮草微薄，刘豫州不过暂借以容身，岂真将坐守于此耶？夫以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粮不继日，然而博望之火，白河之水，使夏侯惇、曹仁数十万大军心惊胆裂，大败而逃。窃谓管仲、乐毅之用兵，未必过此。至于刘琮降操，豫州实出不知。且又不忍乘乱夺同宗之基业，此真大仁大义也。当阳之败，刘豫州见有数十万百姓，扶老携幼相随，不忍弃之。日行十里，不思进取江陵，甘与同败。当世可还有如此仁义之君乎？自古寡不敌众，胜败乃兵家常事。昔高祖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成功，此非韩信之良谋乎？夫韩信久事高祖，未尝累胜。盖军争之事，非争一时之胜，乃争关键之战，谁能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定。国家大计，社稷安危，要赖忠贞之士，坚毅之人，为国设谋，不畏生死。非比夸辩之徒，整日沽名钓誉，恭维互捧。坐议立谈，自以为无人可及。临机应变，却是百无一用。敌军未至，已心惊胆颤，坐卧不安。剑未及胸，便已伏跪于地，俯称臣。如此懦弱无能，畏敌如虎之人，诚为天下耻笑尔！”

孔明也不跟他们客气，也不顾及他们颜面，直来直去，以牙还牙。一番慷慨激昂之词，说得台下众人，面色通红，青筋暴起，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