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由朝廷指派官员来管,不能再交到吏员或随便什么人手中了,朝廷拨下来的钱也得有人盯着,记账、查账、监管一个都不能少,另外,孩子到了年龄,该读书的也得读书去。”
赵德昭是按照现代福利院的构想来,那里面的孤儿到了读书的年龄,也有老师教导,认真读书或考大学,或有一技之长,都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他说了这话后,薛惟吉却是摇了摇头,“我劝殿下可别有这念头才好。”
赵德昭奇怪,“为何?朝廷有能力,不该提供给他们最好的条件吗?他们也不比别人差,若有聪敏的,考中科举也有可能。”
“殿下这想法自然是好的,可百姓不会这么想啊。”薛惟吉打开车窗,露出外面的房屋宅院,因为下雪,马车走得慢,他们还在养济院附近。
而这附近可都是贫苦人家,房屋矮小,院墙有的破损,有的沾满泥垢,还有的连院子都没有,临街的门内便蜷缩着一家人。
“殿下不常往这种地方来吧,这里住这的人连吃饱饭都有问题,哪儿来的钱送自家小孩读书?如果,他们知道养济院的孩子吃得饱穿得暖,还能读书考科举,您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赵德昭收回视线,明白薛惟吉话中之意,苦笑一声点头,“你说得对,这样一来,他们会将孩子送到养济院去,不管是为了
什么,这么一来,只会有更多的弃婴出现。”
冷风从车窗灌了进来,薛惟吉忙将车窗关上,搓了搓手,叹道:“要不是养济院有这么一对作孽的夫妻,说不定里头的孩子还要再多些呢,特别是那些流民,或许就在打这个主意。”
赵德昭没有再说话,他默默想着这件事,想着如何能让养济院的人既有好的待遇,又不会让百姓为了占朝廷的便宜,而抛弃自己的孩子。
薛惟吉见赵德昭不说话了,也识趣得闭上了嘴巴,很快,马车便到了薛府门口。
赵德昭作为郡王,同他一起出行的好处便是,他总是贴心得将对方先送到府中,而后自己才回去,一点儿郡王的架子也没有。
薛惟吉同赵德昭告别,刚要跳下马车,就听赵德昭开口问道:“刚你说的,是你自己想的吗?”
薛惟吉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问的是养济院读书那件事,回过身说道:“我踢蹴鞠时听说过,有人为了自家孩子能有口吃的,又不想卖儿鬻女,就想过送去养济院,想着等他们长大了再去认回来,说了苦衷,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
“惟吉,你以后会是个好官的。”赵德昭听了他这话,倏地一笑,倒是让薛惟吉又看愣了去。
他想不明白,自己说的这话,怎么能让殿下有如此感慨的,自己当真能做个好官?
薛惟吉禁不住也笑了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不像爹和吕
蒙正学富五车,也没有殿下智慧,更不像窦说还能投壶给咱们大宋争气,蹴鞠踢了这么久也踢不好,我这样,真能做个好官吗?”
赵德昭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说会就一定会,你不相信本郡王?”
薛惟吉立即正色重重点头,“自然是信的,殿下说吕蒙正能考状元,他果真就是状元。”
“那就成了,”赵德昭朝他挥了挥手,“赶紧回去吧,你出城那日我怕是没时间送的,出门在外少说多做,听李昉的话,知道吗?”
“是,殿下快要同我爹一般啰嗦了!”
许是因为赵德昭刚才的话,薛惟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竟然就敢当面开赵德昭的玩笑了,还没等赵德昭有所反应,立即转身跳下车去,站在车旁后却又恭敬行了一礼。
“多谢殿下啦,惟吉定当听从!”
赵德昭笑了笑,吩咐周威回府,关上车门后,脑中不自觉得又开始想白日养济院的事。
这种案子不用自己亲自审,府衙判官就能给审明白了,他愁的是以后。
养济院虽然受朝廷拨款,但不算朝廷下的部门,它从前更多的是接受附近寺庙的援助,因此它的管理者,也就没什么限制,只要同府衙报备就可。
但今后却不能如此了,既然眼下受朝廷拨款,那就要受朝廷辖制,人员、职务等都要有明确的规定。
再者,老人的供养和孩子的扶养也要分开才好,还得按照年龄来分配物资。
薛惟
吉说得对,给他们的待遇太好,京师贫苦人家的百姓就会动心思,到时候不管小孩还是老人,都能给你遗弃了。
该如何做,他也要好好思考一番才行。
赵德昭靠在车壁上,疲惫得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方才感觉到做这个开封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