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说词声情并茂,语气沉痛。
听得景帝默然,朝中上下官员则你看看我、我看你……这又算是什么戏码?曹家的事虽然说起来计真论理,是太子说的那么回事。可放在民间却也实在普通,求亲本是门当户对之事,门户既别各寻各路的也是俗理。虽然违了圣人所训,却也是常见了。至于正妻前不可纳妾,朝本上是这么写的没错,可犯了规的人家多了去的,家家都追究,哪里管得来?至于华夫人被逐离家,则是她自己手腕不高,争宠无力所致。怎么……怎么这事从太子嘴里说出来,味道就这么不对嗯?
还最后上升到国若有乱,曹氏必为逆贼的地步?
帽子扣得太大了!
大部分朝臣皆如此想,却也有机灵的似乎回过神来了。
御史台陈大人第一个站列出班:“臣启奏陛下,臣听太子一言万分惶恐。规制百官本是我御史台之职,京中出了这等不顾伦常、宠妾灭妻之辈,我御史台却不知其害,实是有罪。臣请陛下允臣陈奏:曹欣修身不妥齐家不力,宠妾灭妻、抛发妻于寺不知照养,是为不知仁义。其身为朝官,却知法犯法,视朝纲法纪如无物,更是罪加一等。臣以御史之职,请参曹欣革职除用。望陛下恩准。”
陈大人一开口,立有相近官员随风,纷纷斥责曹欣行止不端,多有背逆。有那没有回过神来的,更是将一些隐事提上台面来,自不说那些朝上对头了,这样时候不落井下石等待何时?
最后结果自然是曹欣知法犯法,灭伦毁纲,着吏部立即将曹欣革职,永不录用!
朝位素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空出地方来,自然有人喜欢。下朝时分,有那年轻官员脑袋混沌的满心欢喜的议论着下朝去了。但亦有精明自干者,慢步人后,叹息不止:这次,太子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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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完人,金无赤金。这世上哪有不犯错的朝官?只有不追究的主子罢了。”
再诉陈词,岑染没了初说时的豪情壮志,申世媛却有了追根究底的意境:“这件事就这么罢了?”是的,从出事到现在,半月过去,朝上朝下都已经明白过来太子殿下的意思了。
似曹欣这般,考绩中等、平素为官却极是活络的官满朝上下数不尽数。这样的官员放在哪朝,本都是最保险的‘中庸’之士。可偏偏却折在了太子殿下的手里!
理由是什么?噢,御史台的辞词很准确,知法犯法,枉顾朝纲。很可怕的帽子,却也是很笼统的一个帽子。
曹家的那码子事,虽然说做得不厚道些。可是那位华夫人真的一如太子殿下在朝上说的那般‘无辜’吗?恐怕不太可能。但是如今可不可能,事实上到底是不是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位曹大人招了沈世雅的眼,惹了沈姑奶奶不痛快,所以太子殿下拿他做了第一个杀头包。道理拿住了,让你死你便得死!
好硬的法子!
声明并茂的冤情陈述在前,国法伦常纲纪在后,你曹家有本事就说你家没做过这样的事!可是不行,曹家做了,而且不管事实如何,在外人看来,确实如太子殿下说的那般,哪怕只有六分相似,也坐实是你家宠妾灭妻的事实。然后旁征博引,便有了不仁不义,贪慕虚荣,不念情义等等等等的衍生词。
再然后……申世媛好笑,低头看裙上绣样。这世上的官员别说九成,就算十成,也没有不贪墨不枉法,纯正清白找不出一丁点瑕疵的。沈世雅这招毒啊!毒在毒在‘人无完人,金无赤金’八个字上。你们官员有本事?连太子殿下的笑话都敢看,是不是?那么咱们就先比比看,谁先看了谁的笑话。有本事你们就乖乖的给姑奶奶做圣人,做不了圣人就不要让我逮到你们的小辫子。只要一逮到,那么下场就一如曹欣那般!
唔,忘了一点最重要的:曹欣挂得这么惨,最大的败笔在于他踩了沈世雅的痛脚。沈世雅最恨的就是那等宠妾灭妻的人,沈庭消失得不知哪里去了,别曹欣却撞到了枪口上。再加上曹欣又没有事先来东宫奉承,那么不找你当替死鬼找谁?
这等计谋……往小里说可以解释为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宠爱妹妹,妹妹看哪个不顺眼他就顺手收拾哪个。往大里则可以解释为太子殿下与养妹恩义深厚,同气连枝,共进共退。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一个堂而皇之居于庙堂之高,一个则深谙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但不管哪个,东宫这次做的事已经把态度表得了极明:看哪个以后还敢随便看太子的笑话!
太子与朝臣的第一次对决,太子完胜。
那么……“第二场嗯!有什么好戏,先说给我听听。”
六月二十八便是一年一度的朝学会考了。与之同期的还有三年一次的恩科!今年恰逢三年,天下学子尽赴京都。介时京城内外皆是‘饱学鸿儒’,客栈酒楼茶馆甚至娼楼都会人满为患。顺天府这两月的税银肯定水涨船高!但五城兵马司的任务则会加剧,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往往老兵头们也最怕碰到这种满口子乎者也的呆书生!打不得说不清,偏生话还多说得狠。个个进京来的基本上都有功名在身,出了事不能直接杖刑,押到牢里还得到国子监补注原委,碰上个年兄年弟师长徒弟扯不清的,更是容易惹人。
当然,这都是小事,扯不到东宫身上的小事。
而真正的大事则在于,景帝见太子第一桩买卖干得不赖,很快扔下来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