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叹了声气,“昨日夜里。”
“昨日夜里”阮蘅一惊,褪下东儿的衣裳,“昨日夜里就已病,为何不瞧大夫村中分明有大夫的。”
老翁哀恸,“我只以为是风寒,他从小身子骨就弱,每个月都要病上几回的,我以为睡了一夜他便能好了,谁知反反复复,反而更严重了,我又不敢寻大夫,若诊出是天花,那我该如何啊”
阮蘅怎会不知老翁的顾虑,若真是天花,东儿就要被独自送去内村医治了,是生是死就只得听天由命。
“您不必担心,我看过他身子了,暂无天花的迹象,只是这病来势汹汹,在这关头上得看紧了些。”阮蘅往别处瞥了眼,“阿婆呢为何不见她在此”……
“您不必担心,我看过他身子了,暂无天花的迹象,只是这病来势汹汹,在这关头上得看紧了些。”阮蘅往别处瞥了眼,“阿婆呢为何不见她在此”
老翁的面色一变,眼中绝望扑面,沉默了许久他只是叹了声气,比方才又苍老了不少,“走了,她昨日染了天花,没扛过几个时辰,夜里人就走了,只留下爷孙二人,东儿如今还什么都不知晓呢哎,我们从邺城逃了出来,本就活得战战兢兢,可熟料十几年前的痛楚又要遭受一回,我们本就该死啊,早就该在邺城的天花中丧了命,这命是偷来的,如今是得还回去了。”
“老人家。”阮蘅心一颤,“不会的,这一回不会再如此的,有献王殿下与我师傅在,这场瘟疫终会过去的。”
老翁摇了摇头,“又有何用,天子脚下,我们又能如何他一声令下便是封城,断了那么多人的生路,我老了,也不贪恋这几年的命,可东儿不成啊,他还小,什么都未见过,若不能护着他,我何来脸面去见他爹娘与祖母。”
阮蘅心被刺得生疼,她将睡得极不踏实的东儿抱在怀中,轻声哄着他,拿帕子给他擦拭着身子。
“疼娘,我疼”
阮蘅心揪起,她不由想起从前她难受时聂氏守在她身旁,轻抚她的脊背,口中低喃,“阿蘅乖,不疼了。”
阮蘅鼻尖微微酸,将东儿搂得更紧了些,揉着他额头,“东儿乖,娘在呢,娘给你揉揉,不疼了。”
阮蘅的手有些凉,搭在额间,东儿不免感觉舒适,他挪了挪身,就往阮蘅怀里钻。
“姑娘,这”老翁说着就要将东儿抱回去。
阮蘅摆了摆手,“无碍,我来吧,我身上有药香味,想必他也睡得舒坦些。”
老翁垂眸,“这孩子命苦,记事起就未见过他娘,跟着我们东躲西藏的,没一天安生日子。”
阮蘅理了理他凌乱的丝,“您与阿婆待他好,他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
也不知可是阮蘅的话吵醒了他还是他本就没睡,他睁开眼,直愣愣地盯着阮蘅,“娘,你别走,好不好东儿很乖的你别不要东儿。”
阮蘅抱着他陡然一怔,而后笑了笑,“娘不会走的,东儿要快些好起来。”
“娘,上回东儿生病娘是不是也来了”东儿紧紧盯着阮蘅,一眼也不肯错过,“是不是东儿病了,娘才会回来”
阮蘅心疼不已,“傻孩子,娘一直在啊,只要你乖乖的,娘就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我要与爹娘,还有祖父祖母一起”话音刚落,他又猛地咳了几声。
阮蘅抚着他后背,“好。”
东儿将脸藏进她怀中,“娘,祖母说娘长得很好看祖母原来没有骗我。”
阮蘅失笑,眼满心疼,见东儿如此,她不忍拆穿,“是,所以东儿乖乖的,可好乖乖睡下,待醒了就喝药,好不好”
“好。”东儿鼻音沉重,可极为乖巧,闭上眼嗅着阮蘅身上的药香睡去。
见他睡熟了,阮蘅才将他放回榻子上,“我去给他熬药,老人家劳烦照看他一阵子,若有事让人来后院唤我。”
“好,好,多谢姑娘。”
阮蘅趁着熬药的工夫又煮了一壶姜茶,给院中的村民与侍卫送去。
待喂了药,安抚完孩子们的情绪,又给他们一一诊脉都已是亥时,她走出四喜家时这才撞见一日未见的四喜。
“姐姐。”
阮蘅眼眸一亮,“四喜,你今日去哪儿了姐姐都未瞧见你。”……
阮蘅眼眸一亮,“四喜,你今日去哪儿了姐姐都未瞧见你。”
“姐姐,我一直在献王殿下身边。”四喜端着一简陋的纸灯笼,在阮蘅面前晃了晃,“殿下让我来送姐姐回去歇息。”
阮蘅往远处而望,只零星几点烟火,“他人呢”
“殿下还在忙,他说他抽不开身,让我来瞧瞧姐姐你回宅子歇息了没”
阮蘅揉了揉他后脑袋,“不碍事,姐姐这就回去了,你不必送,姐姐认得路。”
“不行,四喜一定要送姐姐回去,这是献王殿下交代给四喜的,四喜应下了,绝不能食言。”
阮蘅不再拒绝,在微弱的烛火下点了点头,拉着他往前走,“好。”
“姐姐,这香囊是不是你做的四喜很喜欢,香香的。”
阮蘅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这是药囊,若喜欢那就一直带着,别摘下来了。”
“好”
行至半路,阮蘅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处地方,“四喜,那是什么地方”
村中一片漆黑,那一处的火光尤为扎眼,熊熊大火似要灼烧整个夜空。
“那是焚尸岗。”四喜的声音都沉了下来,“听阿爹说,所有染了天花的人死后都会被送至那里烧至灰烬,昨晚春喜与五柱就被送去了,还有阿东的祖母,今晚也不知会有谁被送去,姐姐,四喜最后也会被烧成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