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萍哦了一声,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两个人想跟着进了院子。白雪萍家是恨轩敞的二层小楼,院子里一条青石板小路,左侧是车位,右侧是一个大大的鱼池,当年白玉茹住在这里的时候,常晟尧的那辆奥迪常常停在左边,而右边的鱼池里,那时候颇养了一些名贵的金鱼。
现在两边都空了。
许鸣第一次来白雪萍的家,虽然两个人同事四年,但以前白雪萍除了韩岳,对别人都客客气气地,近乎冷漠,他也因为韩岳的原因,心中所想始终不曾付诸行动。
迈进屋门,进入眼帘的是满目柔和温馨的粉红色。
窗帘,沙发罩,靠枕,甚至连墙上贴的壁纸都是柔嫩的粉色,但是所有的家具和灯饰又都是雪白的颜色,在墙角摆放的一盆玉兰花,开得正盛,让这屋子芳香宜人。
一个十足女性的屋子。
细腻又浪漫,正像他心中所想的她。
“你随便坐,我很快就收拾好。”白雪萍对他笑道。
“我来帮你。”
白雪萍惊讶了一下,此地男人普遍都不下厨房,她摆手道:“不用跟我客气,我自己可以的。”
“我不是客气,我--”许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显然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后来笑道:“我从小没有母亲,我跟我爸向来是换着下厨房的,我很擅长做这个,你要不嫌弃,哪天到我家吃饭,我做几个拿手菜给你吃?”
白雪萍笑了笑,没点头答应,可也没有拒绝,只转过身进了厨房,许鸣跟了进去,见里面洁净妥帖,跟自己家里那粗糙糊弄的大老爷们厨房截然不同,连洗碗的泡沫下面都垫了一个雕花的不锈钢小铁架,炒菜的围裙上印着憨厚可爱的机器猫,更别提精致的让他不敢触碰的那些碗盏杯盘了。
白雪萍一贯地客气冷淡,许鸣过去曾经被她这样的态度拒得敬而远之,可常欢和韩岳的关系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白雪萍跟韩岳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他自己,默默地喜欢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完了心愿的机会呢?
白雪萍说是随便吃点儿东西,真的就是随便。她读的护士学校,显然对饮食的健康非常注重,青菜不过就是用开水随便烫了一下,淋了几滴香油,鸡蛋是罪安全无害的蒸蛋,似乎因为许鸣在这里,加了一个圆子酒酿蛋花汤,两个人的晚餐,清单得许鸣还没等上桌,肚子就开始饿了。
她看着他的神色,笑了一下道:“我吃得很少,也没想到你来,改天我特意买点儿鱼肉招待你吧?今天家里只有这么些东西了。”
许鸣笑了一下,接过白雪萍递给自己的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小碗,看着里面只够吃两口的米饭,心中大大地犹豫起来,他想找的是老婆,万一老婆娶到了家里,自己却开始过着小碗吃饭不停填的日子,这娶老婆大计是不是该慎重考虑一下呢?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蓦地多了一个小小的青瓷酒盅,他抬起头,见纤细苗条的白雪萍正从桌子后面的壁橱里拿出一些花生米蚕豆甜豆之类的干果,最后她转过身的时候,递给他一瓶五粮液,在他惊诧的目光里微微笑道:“以前我妈留下来的,我一个人喝没意识,你正好在这里,我们把它喝光了。”
许鸣自进门第一次由衷地笑了,他并不好酒,沾酒就醉,加上常年在外面跑生意,他看见酒就头疼,但惟独此刻,一瓶纯酿从未有这么吸引人。
两个个性都很安静的人几乎没说什么话地喝了一杯,第二杯的时候白雪萍跟他聊了起来,等到许鸣发觉自己酒量到顶了的时候,白雪萍已经一点儿菜都没吃地喝了四五杯,她显然酒量非常好,脸色不红不白,说话清楚细致,除了比平时话多之外,外表一点儿变化没有。
许鸣看她一扬脖子又见底了,摇头惊叹道:“别喝了,不然明早睡醒了头疼。”
“没关系,反正我一年也难得头疼一回。”她无所谓地答,径自斟满。
“醉酒对身体也不好。”
白雪萍嗤地笑了一下,一口喝干,自己放下酒杯,似乎楞了半秒,突然声音极低沉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么,整整一年了,第一次有人陪我吃饭。”
许鸣心里一动,看着她,见她雪白的脸上全是哀伤的神色,温润的眼圈有点儿红,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受的事情,在酒精的刺激下,平素的保守冷漠的盔甲裂开了一条缝,处于事情自持的边缘。
“我妈妈嫁人了,我讨厌继父,他比常晟尧还讨厌,所以我在城里都是住在外面;在镇子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他们表面对我客气,可心里都瞧不起我是个私生女,你知道么,我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十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邻居走进这扇门,人人都看不起我母亲……”
许鸣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流泪的样子。
“那时候以为我能和小山在一起,其实我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常欢,可我就是不死心,用了好多年的水磨工夫,可惜常欢不过是回来晃荡了一圈,小山就跟个小傻瓜一样扑了上去——”这段话显然是白雪萍心里最伤心的事,她说到最好,语声哽咽,用手擦拭着眼泪,好半天没有再说话。
白雪萍起身又要倒酒的时候,许鸣伸手将酒瓶拿走,对她道:“别喝了,喝酒也于事无补,你去休息一下吧。”
白雪萍微微晃了一下,显然她酒量再好,还是有些上头,她摇摇地一边走一边嗯了一声,不小心在椅子上绊了一下,许鸣起身扶着她,她挥手摇头道:“没事,我可以自己走。”语音刚落就啪地一下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