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果然是个晴天,天幕湛蓝,日光澄明。
虞欢坐在镜台前梳妆,用木梳通的时候,有人来禀告,说是早膳以后,齐岷在月洞门那儿等候王妃尊驾。
春白上前接待,送走人后,心里战战兢兢的,回来向虞欢确认“王妃,齐大人果真要陪您去逛庙会”
虞欢握着一缕青丝,用梳篦梳着尾“嗯。”
春白难以想象,“啊”一声,耷下脑袋,似天要塌了般。
虞欢觑她一眼“你不痛快”
“不是,奴婢”春白忽然觉得辩解都无力了,长长地叹一声气。
原本还以为齐大人跟寻常男人不一样,能够抵挡王妃的美色,眼下看来,多半也是被王妃拿捏住了。
这天底下,或许就没有男人能逃过王妃的掌心了吧
春白萎靡,听得虞欢幽声问“你是在想,这天底下没有男人能逃过我的掌心吗”
春白一抖。
虞欢评价“想法很好,可是,为什么要叹气”
春白嚅嗫半晌“王妃,您上次也说了,齐大人并非什么善人。他连认作义父的冯敬忠都敢杀,何况是您。您就不怕他故技重施吗”
春白以前试图拿齐岷的安危劝虞欢收手,可自从知晓虞欢并不把齐岷的性命放在心上后,便只能转换思路了。
齐岷是锦衣卫里赫赫有名的杀神,人送外号“阎王”,这样的人,虞欢根本招架不住的,就算一时间拿下他,日后也有的是苦头吃。
“你的意思是,他会先从我,然后再抛弃我,又或者是直接杀了我”
虞欢一针见血,吓得春白脸色惨然,心虚地否认。
虞欢用梳篦玩着梢“那也不错啊。”
春白“”
“可惜你太高估他了。”虞欢淡淡,像是有恃无恐,又像是同情惋惜,“他要敢杀我,早就杀了。”
齐岷再凶神恶煞,也就是圣上跟前的鹰犬,圣上点名要的人,他再恨也不敢动。不然,早在前天夜里的贺府,又或者是更早他便对她动手了。
何况,他连从她都不敢,又遑论是杀呢
春白哑然,虞欢放下梳篦,打开饰盒,看着里头琳琅满目的饰品,从底部勾出一支很多年前用过的珍珠簪。
“还记得挑心髻怎么盘吗”
那是虞欢出阁以前最喜欢的髻样式。
春白一怔后,点点头。
虞欢说“再盘一次吧。”
辰时二刻,临街那头已传来喧天锣鼓声。
辛益安排妥当,来齐岷屋里禀报,见齐岷仍是一身扎眼的赭红飞鱼服,不由打趣“还以为头儿会换身衣裳呢。”
齐岷不语,拿上绣春刀后,举步往这边来。辛益目光在他腰间一略,状似无意地问“头儿先前找的东西还没找着么”
“找着了。”
辛益的偷瞄并没逃过齐岷的眼,他语气淡然,却自带令人闭嘴的威严。
辛益没敢再多问,跟在后面“今日逛庙会,王妃肯定会盛装打扮,再加上头儿这一身飞鱼服,周全山想不上钩都难。”
齐岷想到要跟虞欢并肩走在大街上的情形,眉头拢着。
燕王暴毙,按理来说,虞欢是要披麻戴孝的,可齐岷没见她穿过一次白。衣裳饰,每次都是怎么华丽怎么来,仿佛不惹人眼就会死。
今日逛庙会,不知又会有多隆重,多招人瞩目。
“都安排好了”齐岷尽量说服自己不去想跟虞欢相处的情形,问起公事。
“放心,饵都已放好,就等着鱼上钩了。”
锦衣卫里有一半人留下来看押驿馆里的王府家眷,辛益是负责留守的,以等候周全山那帮人趁着齐岷在外逛街偷袭驿馆。
齐岷点头,走下曲廊,抬目朝月洞门那头看时,脚步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