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走后,裴宁便差了人去照顾舒阳,自己去了一趟店里,托沈眉递个帖子请秦晚瑜到店里相叙。
沈眉听她说了事情,边打发了人去送帖子,一边却皱起了眉:“奇怪”
“怎么奇怪了?”
“夏小姐不也知道秦公子医术好么?怎么先前没请过秦公子的么?”
经她这一说,裴宁才想起来夏初妆也是认识秦晚瑜的,甚至当年她和秦晚瑜相识,还是夏初妆居中“介绍”的,姚黄却一直没对夏初妆说起这件事,反而直接来找她,的确是有些不寻常。要么,就是他想以此对她和舒景悦示好,要么,就是有不能请秦晚瑜来给舒阳看病的缘由。
“哎?怎么这都十多天了,你家那小丫头还没好么?”
“嗯,热度一直退不下来,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好几天了,弄得她瘦了好大一圈,整个人都没什么清醒的时候,”裴宁既是心疼又是无奈,摇头道:“但愿秦公子真能有办法。”
“那你真要让他去给小阳看诊啊?他又不是大夫”
“是不是大夫又有什么?我那里大夫不知道请了多少个,个个都说这是要小孩子自己扛过去的,”裴宁伸手揉了揉额角,疲倦和为难之态尽显无疑,人倒是稍稍放松了下来,解释道:“再说,听说秦公子的医术是跟太医院老院判学过的”
“好吧,那我给你接他去,”沈眉见她闭着眼却还紧紧皱着眉,也知道她在家中还要强作精神,只好耸耸肩随了她去:“你先在这里歇一下吧。”
裴宁点了点,实在是没精神再去跟她客气什么,一闭上眼脑中就全是舒阳的声音,迷糊的,清醒的,再到后来,更是变成了舒阳和舒景悦一人一边地站在她身边指责她,而她想要辩解想要安慰,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裴小姐裴宁?!”
耳边的声音渐远渐近,忽然凝成了一声呼喊,裴宁挣扎着睁开眼来,却发现秦晚瑜站在边上,俯身看着她,面上很是焦急。
“裴宁,你魇住了。”
秦晚瑜见她醒来,虽被她忽然睁开眼迎上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却还是温言细语地说道:“方才怎么喊你都不醒,我让沈眉给你打水擦把脸。”
他话还没说完,沈眉便端着水进来了,见她醒了坐着,也舒了口气:“裴姐,你方才的样子都要吓坏人了。一个劲地说胡话,秦公子都快急死了”
“沈眉,别瞎说,”裴宁责了一句,伸手在冷水里绞了帕子,抹了一把脸,才朝秦晚瑜拱手:“秦公子,我今天请您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嗯,”秦晚瑜点点头,待沈眉引着他坐了下来,便抬起头朝裴宁笑了笑:“沈小姐方才和我说了点,是你甥女的事吧?”
“是的,我知道秦公子你不是大夫,拿这事儿求你是逾矩了,可她的情况有点不太好,”裴宁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心里不由有点摸不着底,与边上的沈眉相视一眼,又不好过多强求。
沈眉与她相处日久,已是颇有默契,见气氛有点沉默,也就帮腔道:“是啊,秦公子,裴姐说你的医术比太医还强,若不是实在不得已,她也不会烦劳你出手,还请你救那小丫头一命啊。”
“裴宁你方才魇着了也是为了这个事吧?你夫郎为这个跟你闹了?”
裴宁一愣,似乎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话说得实在有些不合秦晚瑜的身份,她和舒景悦如何,毕竟是他们的私事,秦晚瑜作为一个“外人”,问这话实在是有些僭越了身份。
秦晚瑜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言,只像平常一样等着她回答。裴宁摇了摇头:“没有,他很急,我也有点太心急,可能是因为这个,才会入了梦魇。”
“你这几天没主持生意,好像有几个客人都没留住”
“这实在是不能兼顾,”裴宁不知他为何又扯到了生意上的事,又不能开口追问他到底答不答应,只好勉强耐性应道:“沈眉方才也跟我提了,那几户东家自己估算下来的价钱太低了,不管是我们还是唐家,就算把利润打得再薄,也是接不下这桩生意的。”
“这事可说不准,我听说唐姨好像有打算接那几趟生意,”秦晚瑜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你担心家里人的状况,自然没什么不对,不过店里也别太放松了,虽说你这里如今不比唐姨那里差,不过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也多小心些,要是你这店倒了,以后拿不出诊金,我可不去给家里人瞧病啊”
裴宁原本已经有点急,蓦然听到他这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不由呆住了:“秦公子,这是答应在下了?”
“自然是,”秦晚瑜笑了起来,一边站起身:“是在夏小姐家里么?这就走吧”
裴宁喜出望外,跟沈眉交待了一句,也顾不上听她说什么,迅速地赶了上去。两人回来夏家的时候,夏初妆也正巧从书肆回来,见她带着秦晚瑜进屋,一时不由愣了。
“裴宁,秦公子怎么?”
“秦公子医术过人,我是想请他来看看小阳,”裴宁和她招呼了一声,便要带着秦晚瑜朝里面走,夏初妆在原地呆了一下,才“哦”了一声跟上去:“秦公子精通岐黄之术?”
秦晚瑜摇头浅笑,谦道:“略懂一二罢了,不过既然是裴宁有求,自然是当鼎力相助。我可还欠着她的大人情呢。”
“裴小姐,裴小姐啊,小姐也在,”夏家的下人先是见了裴宁,冲上来才看到自家小姐也跟在身后,忙俯身行礼,急道:“小小姐刚才醒过来,我们一时没看住,叫她把面上的痘子抓破了,现在直说眼睛疼呢”
裴宁一急,还未及说什么,却看到舒景悦和姚黄也正匆匆走过来,舒景悦一见她,几乎是立刻冲了上来:“你去哪里了?怎么没陪着小阳?小阳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姚黄跟在他身后,见自家妻主也在,便不多说话,乖巧地立到她身边,看向舒景悦的眼里有点担心,夏初妆伸手拉住他,见一堆人都堵在门口,裴宁又被舒景悦的失控弄得手忙脚乱,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便提高声音道:“都进去说话,秦公子,厢房看看;裴宁,你先送你相公回屋里去吧小安,你给秦公子带路,还有请陆大夫给他说说小阳的情况”
夏初妆这一大段吩咐下来,众人都各自去了,裴宁几乎是把舒景悦抱紧了带进屋里的,见他情绪完全稳定不住,非要去自己去照看舒阳,心里又是急又是苦,只一言不发地搂紧了他,任由他又推又打,一直不敢放手。最后还是姚黄重新带了大夫过来,给他扎了一针,才算让他安静地睡下。
裴宁出了一身冷汗,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有胸口微微起伏着,消瘦了许多的脸陷在枕头里一动不动,便忍不住俯下身去,替他轻轻拨好了方才弄散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