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春归端了足足一整碗的牛肉馅儿饺子放至里正家饭桌上,这裹了厚实馅儿的饺子只一瞧就知道是下了本钱的,里正一面高兴这丫头实在,又忍不住多说几句:“当家过日子,挣了些银钱得好好攒起来,我跟你婶子还少这一口吃的不成?”
春归只讨饶:“里正叔,您可别训我了,一会儿再惹得婶子再揪着我耳朵骂了。鸡鸭鱼肉我当然不端过来给您尝鲜了,可咱们婶子亲手和的面,这牛肉又是现宰的,您得吃上几口我才高兴!”
这牛肉确实不比鸡鸭鱼肉,宰杀都给官府里准了,还得是上了年纪的老牛,吃上一口着实不易。
里正媳妇儿佯怒道:“就你嘴巴甜,成了,家里几个孩子都在,赶紧回去吃顿团圆饭。上了县学还好,有三日的空闲,到时等进了京都赶考,整半年的不见人可就难受了。”
听她这么说,春归也收了笑,可不是吗,知行祁佑只走了这么一月,她这心里便有些空落落,平日里想不起来,可今日一见到这两人便是鼻子眼睛喉头都泛着酸涩。
里正见她神色有些低落了忙训了一声自家媳妇儿:“你也是,高兴时候勾她做甚?”
里正媳妇儿赶紧拿盘子换了,将人送到门外:“好了好了,我不多嘴了。”
如此春归才道了别快步朝自家走去。
见她走远了,里正才敲了一把烟枪,拿起筷子吃了一个薄皮大馅儿的饺子。
“
春归这手艺不错,你分半碗出来给咱爹送去。”
里正家才是真的分家不分户,一大家子各过各的,却同住屋檐下,他那老爹平日里就坐正堂,偶尔到两个儿子屋里吃上一顿。逢年过节或是像去年大旱的艰难时候都是一道抱成团过日子。
里正媳妇儿瞥了他一眼,边分饺子边道:“春归手艺能不好吗。”
“你还别说,那一家子出来的孩子个顶个的厉害,那知敏近日不是跑过来跟我学缝补活计嘛,这才学了不到五日,寻常的缝补活儿都能绣出一朵花来,瞧那灵巧劲儿,以后求亲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她看着自家老丈夫的神色,琢磨着道出一桩心事:“前阵子我倒有个念头。”
里正看了她一眼:“你说就是。”
里正媳妇儿趁势把筷子一放,坐到了他跟前:“我是这么想的,李老叔家志远自年前便跟春归那头的几个孩子作了伴,瞧着岁数,他跟知敏也差不离,两人若是结了亲,你觉得如何?”
那李老爹是里正媳妇儿的老叔,志远就是她顶亲的小辈,日后大了娶的娘子又是她爱重的小丫头,想想就美得慌!
里正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拿着筷子点点桌角:“志远跟敏敏差着岁数呢。”
“女大三抱金砖,大些又如何,如今志远大起来了,身子骨越发健壮,私塾里齐秀才又常夸好学识,敏敏又这样的灵巧,瞧春归如今这番章程,日后定
也有造化,两个孩子又是一同长大,再好不过了。”
里正见她满脸认真,便停了筷子:“还是要看孩子们的意思,你现在可别乱点鸳鸯谱,这念头再憋个几年,等他俩再大些也不迟。”
里正媳妇儿只有了这个念头,是再知分寸不过的人,怎会不懂他的意思:“我晓得,只是这几日越看敏敏这孩子越喜欢,春归这丫头是真会教孩子,大大小小几个被她教养得一个更甚一个。”
她说完便不再吭声,分出饺子给公爹送过去后,老夫妻俩也安安静静吃着饭。
只里正吃到一半停了筷子,沉默良久,又拿起桌上的旱烟抽了一口,轻声道:“你若是得了空,不如张罗张罗春归的亲事。”
里正媳妇儿当即抬眼,眼神里满是不解:“你之前不是还说春归这婚事自有柳家宗族里把持着,我牵不得红线吗?”
春归这身份有些尴尬,说是柳家的媳妇儿,可又没跟柳家老大成亲,若说不是,柳家一众小的都喊了嫂子。她私心里将春归看做柳家的闺女,可又怕外人不这么想。
说来说去,就是一笔糊涂事儿。
“你说这不是赶巧吗,当日若是早早定下,春归这身份也不必如此不清不楚的。”
可若真早早地跟柳知礼成了亲,这会儿春归就是个实打实的寡妇了。
她放下筷子也没了吃饭的念头。
里正见她如此模样,低着声把话说了个通透:“那是以前,春归没
个依仗,如今知行已是秀才,春归又一身手艺傍身,抢地那事儿虽明面上没撕破脸,可族长叔早就没脸插手知行这一门的内务事儿。”
“我只忧心待日后春归那点心摊子做大,柳家那些旁的亲的少不得比你先一步过去结亲,不怕阎王,就怕难缠的小鬼。”
他这话一说,里正媳妇儿差点没笑出声:“你这是把那柳家大大小小比作阎王小鬼啊!”
里正冷哼一声:“怎的还不是小鬼?那一家子出了多少幺蛾子了。”
“再说,咱们这几大家里确实也出过先例,守了寡的孩子好几个被押着另嫁了宗族里的人。春归在你我面前和顺,可性子却是极其坚韧,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盲婚哑嫁这事儿最好提都不要提到她跟前,不然难保又是一场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