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秘密。”黎回把食指放在唇上。
哪知道一下车,黎回就在电话里对曼君大声喊:“妈妈,爸爸说他只爱妈妈一个,他还不让我告诉你。”黎回边说边咯咯笑,“妈妈,爸爸说你会骄傲的。”这时候,卓尧将手机拿走,放在耳边说:“黎回说的话……”
他接下来本想说的完整一句话是:黎回说的话,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吧。
曼君打断他:“你哄孩子的话,我不会当真的,放心吧。你和何喜嘉……”
“够了,我和她的事你应该最清楚。”他怒从中来,这次对话不欢而散。
林璐云见到日思夜念的孙子孙女,小跑着出来,那样子,真
是个慈祥的好奶奶,荷姐守候在一旁,司机会送黎回去幼稚园。卓尧总算是放心了,这才开车去公司,他有件事,必须立刻当面问清楚。
他仍存有美好的幻想,剥开层层误解,他们就会一如当初。
曼君此时正在文略律师楼面试,面试官是这所律师楼的几名合伙人。她坦白说出自己以往的所有经历,也包括在正清律师事务所代理过的几起重大案件官司。而她并没有说起有关佟氏集团的那起官司。
其中一名瘦高的合伙人盯着曼君的简历,半晌,抬头看她:“来,和我们说一说那件轰动全城的官司,你为坍塌事故中身亡民工的遗孀做法律援助,我们很想听你亲口讲讲,你如何能够以律师的身份去起诉自己的丈夫。”
她沉默,思考后说:“准确来说,是佟氏集团。我只是在做我身为律师该做的事。对于佟先生本人,我没有任何针对性。我希望这对他也是有益的,尽管后来有关部门调查得到官方结论,Y楼建造没有质量问题,完全符合国家建筑标准。而Y楼旁的事故楼坍塌属于包工头的个人行为,也为此得到了法律的惩罚。”
“这算不算是你冤枉了你丈夫,或者说,你当初的立场是错误的,你承认你的错误吗?”对方进一步问。
她并不认可:“不,我没有错。当然,他也没有错。”
“那你们夫妻现在的状态?”
“对不起,我不想
回答私人问题,请问你问完了吗?”她反问。
“我没有问题了。”
在接下来的交流中,曼君诚恳地谈到对律师事务所近期和远期的计划。
这次的应聘结果毫无悬念,她成功成为文略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并在第二天就要接手工作。原来的主任举家移民,等不及要离职。她也就快速准备走马上任,成为文略新一任主任。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她并没有过多的欣喜,反而有些难过。这是她预期的结果,可是,她能够被聘为文略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最为有力之处,竟是她和他的那一场官司。这真像个笑话,倒印证了他说的那句话。
——和我打官司,你很有成就感吧。你赢了我,你将来就是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女律师,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是她追求的结果吗?
出租车路过那所家政公司,之前曼君就是从那儿雇来那位张阿姨,她下车,总是有些不舒服,想要进去和家政公司沟通一下。接待她的仍是那天的女孩,齐刘海长马尾,单眼皮笑起来蛮亲切的,这才让她起初对这所家政公司有了好感。
“您好,张阿姨在您那做得怎么样,还有需要帮助的吗?”女孩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曼君面无表情:“她已经离开我那里了,她没有回来?”
女孩吃了一惊:“没有啊,她不是在您那做得好好的吗?”
“她虐待孩子,我是看在她家中有老有小的份上
,不做追究,我今天来,是想和你们说一下这件事,让你们以后也好注意家政人员的人品和个人素质。”曼君温和地说。
这番话让面前这个女孩愣了愣,接着立刻否认摇头:“不可能的事,您要是说别的阿姨,我可能还会相信,张阿姨是绝对不存在虐待孩子的问题,她在我们这儿做了十几年,无论哪个东家,对她都是非常高的评价。我们也是把我们这儿口碑最好最受欢迎的阿姨介绍给您的。她怎么会虐孩子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她用鞋带捆住我儿子的手脚,袜子堵住嘴,我女儿更是一整天都没有换尿不湿,都长疹子了,难道是我眼花,或者是我栽赃嫁祸?这种人还是口碑最好的家政,那你们的态度和理念我实在不敢苟同。”曼君有些气恼,感觉对方显然是不承认的口气,好像是怕承担责任。她便说:“我不是来要求你们负责的,如果我要追究责任,那天事情发生我就会和警方,还有你们联系。”
女孩倒了一杯水放在曼君身边的玻璃小圆桌上,客客气气地说:“您坐下慢慢说,这件事,必有蹊跷,要是我们这儿的家政真的虐待了您的孩子,我们定会严惩不贷,这样,我打电话给她。”
“算了,我不想她失去工作,我本身很矛盾,不找你们反映情况,我又怕她再次在别家继续虐待孩子,这也是害了她。”曼君有些
迷惘。身为律师,她却有太多事,难以作出决定。
女孩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给张阿姨打电话,电话在第二遍时才接通。只听女孩简单说了几句,大意是想让张阿姨来公司一趟,之后,女孩挂了电话,对曼君说:“张阿姨人在北京带着她高龄的老母求医,她一听我的来意,就说等会儿会给你打电话,她在电话里不停道歉,我想就算存在这件事,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苦衷?虐待孩子也会有不得已的苦衷,那我真是第一次听说。好,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曼君起身往外走。
“等一下,我想起来一件事,前几天有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来我店里,说是您的妈妈,来找我们要张阿姨的手机号码,说是有事要说,我们也就给她了。”女孩说。
曼君的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人的面孔。
“好,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佟卓尧公司的地址,这时,手机响了,是张阿姨打来的,她接通。
“喂,张阿姨,你在北京?”
“太太,真是对不起你,很对不起你。我那么喜欢两个孩子,怎么会忍心虐待他们,我也不想,是我贪心,我收了钱,演一场戏给你看,目的就是……就是把孩子带走,他们设计,让你心甘情愿把孩子送走。我妈妈看病,需要钱,我就……”张阿姨哭着说。
“我了解了,这不怪你,你也有难处,值得
高兴的是,我的孩子没有真正受到虐待,而你也让我看清了我身边的人是怎样的模样。”曼君说着,眼里带着被欺骗的恨意。
她挂了电话,心中已非常愤怒。
出租车在他公司大厦门口停下。曼君下车,站在大厦楼下往楼上看,好久没再走进这座大厦,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他在这里,意气奋发,令人仰望,他坐在偌大豪华的办公室里,不远处,就是他引以为豪的Y楼。仿佛坐拥江山一般,能想象到他是多么不可一世。
只是没想到,她深爱的男人,背地里,竟然可以如此卑鄙。
楼上办公室里,何喜嘉正坐在卓尧的面前,低着头,没有了在法庭上的自信自如,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等待惩处。她小声地说:“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我不想解释,你要是想骂我就狠狠骂我一顿。”
他低而沉的声音说:“从今天起,你不用来上班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何喜嘉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瞪大了眼看他,眼眸迅速溢出泪光,恳求道:“佟董,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与你保持距离,不再给你惹麻烦,我保证不会再惹你生气……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