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里移防换防之类的事情,实属常见。
以前,我也听魏基立说起过类似的话题。
“韩将军,”我这样说道,“行伍军营之事,我一向不太了解。不过,我还是想啰嗦一句,不管身在何方,所做何事,都要以江山社稷为念,万万不能心存侥幸,掉以轻心。”
“多谢,多谢赵姑娘提醒!”韩将军斩钉截铁道。
我听了此话,心里甚是欣慰、受用。
就这样,两人边走边谈着。
再过了一会儿,扫了对方几眼之后,我再次确认到,这一次回京办事,对方刮掉了短须,面部倒是光洁如玉起来。
于是,我暗自寻思着:当初在玉带溪一带,初次见到这位韩将军之时,那时候,他留着短须,样子显得比较老成。而从这几天的正面接触来看,他要比林荣林大哥小上几岁,也就是和魏基立一般的年纪,也算是一代青年才俊了吧?
统兵之时留起短须,以增加自身的威仪。
到了京城之后,俊貌玉面,又是一副丰神俊朗的形象。这位韩将军,对于自身的形象,还是蛮在意的吧?
“哦,韩将军,你的名讳……”突然,我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按照当时的惯例,如若想知悉某个人的姓名,一般都是在初次见面。至于我嘛,玉带溪初见之时,只是听到林荣林大哥称呼他为“韩将军”,一时倒是忘了问及“名讳”。
而这几天呢,说“韩将军”惯了,也就想不起要问一下对方的名字。此刻突然想着要问一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哦,赵姑娘,”这位韩将军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用平常的语气这样回应道,“多谢垂询。原本贱名不足挂齿,不过,既然赵姑娘有此心意,也就照实说起吧。末将小姓韩,单名一个昭字,小字云显……”
问了一下这几个字的写法之后,我这样说道:“这个名字,蛮不错的嘛,特别是那表字中带一个‘云’字,倒是让我想起了赵云将军……”
“赵姑娘,末将,末将寸功未建,如何敢与赵云赵将军相提并论呢?”韩昭谦逊地说道。
我淡淡一笑:“眼下,韩将军诚然还不能与威震敌胆的赵云赵将军相提并论,不过,韩将军年轻有为,赤胆忠心,只要心系江山社稷,以后立下不世奇功,也不是不可能嘛……”
韩昭似乎隐隐体会到,对方的话语,倒也不尽是恭维或调侃,这番话语的本意,更像是某种激励和鞭策。
思忖良久之后,他这样回应道:“作为一个军人,韩昭自当以赵云将军为楷模,不断鞭策自己,力求上进,以利于江山社稷;至于个人的名利与地位嘛,则不足为念……”
“韩将军,我,我相信你……”我冲口而出。
魏基立私心太重,长于钻营,自然不可能指望太高了。林荣林大哥的主要任务,在于求贤访能,不在于冲锋陷阵。因此,一番比较之后,我才觉,这位韩昭韩将军,倒是最值得期待的。
这样说来,那“冲口而出”的背后,其实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真实的心声!
放眼如今的川蜀大地,能够独当一面的青年才俊,绝对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那一句“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由外人说来,是某种调侃。而我们蜀汉臣民想起这句话之时,则是一种深深地羞愧与自嘲。
到这个夜晚为止,对于行伍之事,我也说不上有太多的了解吧?
那一次定军山之行,跟这位韩将军闹了点误会。如果不是林大哥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韩将军和他的手下,所摆出的战阵。当然,那也只是阵势阵仗而已,并没有闹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幕。
接下来,也曾跟随林大哥,到各处边关要塞,走了一趟。仔细想来,那时候,也只是走马观花,走走看看而已。
由此看来,对于硝烟烽火,我一直都缺少那种切实而直观的感受。
这一次,韩将军从前方回来,要置办一些军衣棉被之类的物品,我不由得这样想,要说这战火硝烟,离我们这些京城里的人,也并不遥远啊!
有意无意之中,如果只沉迷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久而久之,或许就容易变得短视起来。当然,也不是说,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重要。因为,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真正想说的,其实还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目光过于短浅,就容易陷入内耗互卷,难以形成一致对外的合力。内耗内斗内讧,其杀伤力之大,只怕不亚于跟敌方的正面对垒。
这世间上的事情,又有谁能能够说得清楚呢?
有时候,我就这样想着,这位韩将军,就会一直在定军山一带,戍边值守。我为什么会想得如此简单呢?因为,我们的脑子,也有着懒惰的一面,好逸恶劳的一面: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何必去想那么多呢?这,这也就是不少人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我能够这样想,也不是要标榜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有多高明。恰恰相反,就是从这样的一件小事,推己及人,我才意识到自身的平庸、渺小与不足。我,我想以此来鞭策自己。
孙姑娘至今杳无音讯,一时找不到线索,正有点郁闷、不甘心的时候,韩将军出现了!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有些人,有些事情,会不期而至。是啊,一潭死水,是很无聊,很乏味,很烦闷的。
就职于这锦官,生活比较稳定。不过,跟外界的接触,还是少了些。这样一来,我们的眼界与见识,就会受到影响。
骏马奔驰,尘沙荡起。旌旗招展,烽烟直抵蓝天。
有时候,疆场边关上的画面,就会在不经意之间,萦绕在心间,出现在梦里。是啊,金戈铁马的梦境,未必就全属于铁血男儿!从我个人的角度看,对于边关沙场,我尚不至于就一无所知。
有时候,我也不由得这样想,如果锦官里的事务,一旦没那么繁忙了,本座倒是想召集手下的这些织工,尽可能地操练一下,不求上阵杀敌,但求防身自保……
当然,这点小心思,目前也没必要说出口。
韩昭嘴角翕动了几下,一时却没有说出什么话语来。
我稍稍低下头去,接着,又把那张凝脂般的脸颊,转到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