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绪猝不及防地反问,让纪砚清的思绪陷入空白。
骆绪说:“不爱,对吗?”
纪砚清:“……”
“你只是极端厌恶跳舞,又不得不一直跳,还要跳到最好,导致压力过大,需要一个人适时地帮你分担,陪你发泄而已。我刚刚好,在你最无力反抗的年纪出现,让你枯燥的生活有了一点能自己做主的事情,又在你终于站上最高领奖台,却不小心俯瞰到积压已久的厌恶时,告诉了你一种畅快的发泄方式。”
“你就跟我在一起了。”
“这些年,我们连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每一次潦草亲密都是你朝最高点又迈进一步。”
“纪老师,你跟我在一起,只是单纯因为我能让你有片刻时间亲手撕开密不透风的生活,喘一口气,不是你爱我。”骆绪说。
骆绪平静的指控像一根针,缓缓扎进了纪砚清的心脏,难受得她喉咙都在发痒。她空白的脑子被重叠反复的旧时画面侵占,只剩本能的骄傲支撑着她不落于下风,“所以你就跟温杳在一起了?”
骆绪:“是。”
“她爱你?”
“爱。”
“那就去爱吧,请你,你们,滚出我的生活。”纪砚清一字一顿。
最后一个字出口,纪砚清挂断电话,删除联系方式,关机,把手机装进口袋。
骆绪那根针明明只在她的心脏上戳了很小一个洞,她却觉得痛感在持续蔓延。
爱,不爱。
这种事就像她对周围一切的不关注一样,从来没想过要去获得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以前没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本能。
可她这种什么都不关心的人,肯让另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18年,又怎么可能对她没有一点感情。
她的感情是早在30岁就签下的一份协议和一份遗嘱:生前,她所有的名利归骆绪所有;死后,有关她的一切全权交由骆绪处理。
结果呢?
一个是她的好徒弟,一个是她做好准备,想把身前名身后事全部交付的伴侣。
好,真好。
她又多了一个厌恶跳舞的理由,比起从前那个,半斤八两。
纪砚清用力抓了一下冰冷的手,终于忍受不了喉咙里的不适,弯下腰猛咳。
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狠狠砸了两滴,溅出去很远,来人只需要稍稍往前走一步就能踩到。
纪砚清一愣,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在干什么,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她立刻强忍着所有的不舒服抬头,看到翟忍冬背光站在走廊尽头。
她的目光太轻太淡,面对弯腰撑在膝盖上的纪砚清时又是垂着眼皮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将她的表情解读为嘲弄,甚至鄙夷。
尤其是从没在谁面前低过头的纪砚清。
秘密被撞破的愤怒裹挟着眼泪带来的羞耻感齐齐扑向她,她竭力压抑,却还是忘了昨晚主动收回去的“丑话”,在开口的刹那失了所有仪态,以至于声音都显得扭曲,“翟忍冬,听人墙角是不是特别过瘾?”
翟忍冬目光从纪砚清身上一扫而过,一步步往过走,经过她时一顿未顿:“没兴趣。”
翟忍冬的态度给纪砚清一种看了笑话,还嫌笑话索然无味的傲慢与不屑,她的骄傲再度受到挑衅,脸上彻底没了温度。
纪砚清直起身体往旁边侧一步,挡住翟忍冬的去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呼吸时,起伏的胸口隐隐挨在一起。
翟忍冬沉默片刻,往后退出半步,说:“你想怎么样?”
纪砚清脸色难看。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想怎么样,心口的憋闷与愤怒支配着她,很烦躁。
沉默在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中迅速滋生。
眼神的对峙在冷风与沉默中长久地持续。
半晌之后,翟忍冬率先垂下眼皮,让过纪砚清往前走。
纪砚清的低压情绪还没有得到丝毫宣泄,她几乎是本能伸手去抓翟忍冬的手腕,“啪”的一声,只能从接近平齐的位置抓到她的掌根。
翟忍冬明显停顿了一下,接着视线从纪砚清筋骨修长的手上扫过,抬眸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说了,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你对那个人是铁了心要一刀两断,还是不甘心想重修旧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耳朵没聋,眼睛没瞎,恰好从这里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