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坤觊觎弟媳美色,将亲弟打死,占其妻为妾,斩。”
“……”
“杀人了!杀人了!”一连几人相继倒下,尸体横七竖八,屋中满是血腥气。
“废话真多。”陆随抬袖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血迹,又接过白布仔细擦过滴血的剑身。
众人战战兢兢地等他擦完剑,听他提醒道:“这些都是手上沾了人命的,其余的人,私占军田是死罪,主动清还者,此账一笔勾销。陆某的话已经说完了,我不管你们身后背靠的是谁,若有人执迷不悟,有如此人。”
军粮掺假
“慢点慢点!”
小兵紧抓着袋口,十指因用力而发白,肩膀像是要被米袋压碎。他双腿像是灌了铅,颤颤巍巍得往前走了两步,终于将整袋扔出营外。
终于清点完毕,粮仓里至少清出了大半,监察的副将用剑一一刺破米袋,漏出的无一不是掺了半袋沙子的粮食。
大旱三年军备不足,这些本该是救命的粮储。
帐外临时囤放了数万石米豆,都是这几日那些侵占田地的乡绅们补缴的粮款。
等终于把粮食一袋一袋搬进仓库里补足,那小兵脱了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坐在地上,出口就骂了一句——
“操他娘的!那姓吴的真不是个东西!”
瘫坐在一旁的小兵连喝两壶水,喘过气来,才道:“可不是么,他要还是个人,大将军也不会把他斩首示众了。”
不仅是那个姓吴的,被查出偷粮的三个粮官,人头都齐刷刷地挂在营外,以儆效尤了。
他小声嘀咕:“大将军这回是真动怒了。”
有人连连点头附和道:“我从没见过大将军发过这么大的火。”
另一士兵接口道:“他们敢在军粮里掺砂石,要是等到上了战场才发现,那丢的可就是咱们的命了。”
自那日宴席回来,数名豪绅被杀的消息满城传遍。陆随亲自坐镇,不到十日清查累积了七八年的坏账假账,失职官员无一例外受罚,轻则革职,重则抄家处斩。
“听说这件事情是那楚大夫发现的。”一个年轻的小兵好奇地问道。
“楚大夫?”有人反问,“只听说他医术了得,竟然还会查账?”
论起医术,并非楚荆谦虚,他实在称不上“了得”二字。论疑难杂症,还属徐大夫在行。全是因为营中多为刀剑外伤,楚荆又为人心细,对待病人极为耐心,练得熟了,比起脾气略大的徐大夫风评极佳,这才得了个不配位的称号。
以前听他们这么吹嘘自己,楚荆还总解释一遍,可终归是说话不便,后来就随他们说去了。
“岂止如此。”一个小兵消息灵通,立刻接过话头,“楚大夫是在查那些乡绅侵吞田地产的账簿时,偶然发现了军粮被掺砂石的线索。他顺藤摸瓜,一路查到了内部勾结盗粮的人。大将军能这么快查明真相,楚大夫功不可没。”
“这楚大夫可真厉害,又能医病,又会算账,还能查案。大将军是从哪儿找来了这么个人物?”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说来听听?”
“你知不知道大将军已经成亲了?”小兵眼看四下没其他人,小声说起八卦来。
其余二人目瞪口呆,异口同声:“大将军成亲了?!!”
“嘘!小点声。”
“何时成的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听说过?”
那小兵当晚可是跟着陆随亲临宴席,虽然站在门外守着,里头的动静也听得分明。回忆清清楚楚,他说:“大将军亲口说‘家妻’聪慧,擅长查案。”
一人挠挠头,灵光一闪,说:“你的意思是,楚大夫是大将军的妻子!”
肩膀当即被锤了一圈,随即被人反驳,“啧,你这什么榆木脑袋!楚大夫是男的!你当大将军是断袖呢!?”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可别外传啊,”他神神秘秘,还带着点看透一切的自豪,“咱们将军夫人是在京城当官的前大理寺卿,楚荆。”
两人同时白了他一眼,说:“你这更不靠谱。”理由如下:
“那个姓楚的大理寺卿是男的。”
“那个姓楚的大理寺卿与镇北将军是死敌。”
营里的弟兄们都知道陆随入京以后,跟楚荆极不对付,简而言之是互相都想弄死对方的关系。
“此言差矣,”他解释道,“之前只身潜入北狄给了敌军假消息,导致北狄撤退,救了将军一命的人就是楚荆。”
这话倒是不假,营中都传遍了,那两人还是不信,说:“可他……怎么说也是个男的啊。”
他言辞凿凿:“你们有所不知,楚荆其实是为了入朝为官,女扮男装罢了。楚亦安就是楚荆的弟弟,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才有这查案的才能。”
两人笑道:“你这真是话本看多了。”
“叫你别总搜集大将军的民间小传看,这故事编的连狗都不信。”
“哈哈哈哈哈……你还不如说将军就是断袖,楚亦安就是楚荆本人呢。”
楚荆补上一点灯油,把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
烛火摇晃了下,冷风灌入书房,楚荆揉了揉疲乏的眼睛,感觉清醒了些。
桌前堆满了纸张,丈量的田地、清点的人丁、补缴的钱粮,以及数年上报的账目,都由楚荆一一计算核对。一头乱麻的数目被他有条不紊地归整好,不分昼夜,终于在天亮之前落下最后一笔。
灯火早已燃尽,窗外已经泛起天光,楚荆长舒一口气,把账簿合上,趴在桌上敲敲酸痛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