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前疼得笼统朦胧,现在疼得清晰,疼格子言眼睛下面的乌青,疼他裂开的嘴唇,疼他看起来的奄奄一息。也疼得感同身受。
匡放眸子里滚着海啸般的情绪,可把兄弟当老婆疼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他把眼皮耷拉着,拍了两下格子言的脸,“起来穿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格子言闭着眼睛,鼻子里发出一道不情不愿的气音,“我不去。”他声音嘶哑得宛如被磨砂磨过,千疮百孔。
匡放站在格子言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无声对峙了。格子言觉得四肢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胸口闷得难受,呼吸似乎也变得艰辛,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而且这么躺着很舒服,因为只要稍微动一下,胸口就疼得很。
过了许久。
站在床边的匡放突然转身,他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他自己的一件黑色风衣——这件风衣格子言记得,匡晟给买了好几件。匡放宽肩窄腰很适合穿,但他自己不太喜欢,平时都把那几件风衣当毯子使。
格子言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面无表情的匡放一把给抱了出来。
“你……咳咳…咳!”格子言剧烈咳嗽起来。
匡放单膝跪在床沿,外套在格子言背后绕了一圈,很潦草地给穿上,系上腰带,接着他就地转身,让格子言顺势就趴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过程中,匡放一言不发,只有格子言时不时的咳嗽声响起以及他呼吸不上来的大喘气。
吸溜着果冻的赵想成和夏娅正好拎着蛋糕回家属院。
隔着老远,两人就看见面色不善的匡放,心里暗道不好,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地扬起讨好的笑容。
“放哥~~~”两人异口同声。
“蛋糕你们先拿回去,我先送格子言去医院。”匡放路过他们,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出了大门拦了车就走了。
独留两人拎着蛋糕在夜色中一脸凌乱。
“谁去医院?公主去医院?”
“草,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还跑了好几个地方,累得。”
。
出租车司机是东城本地人,听着广播,接到两个年轻人,他把音量拧小,仔细地从后视镜看了埋着头一动不动的其中一个男生。
“可别死我车上,拉了死人的……”车不吉利,后边几个字甚至都没说出口,胖胖的司机就跟突然看向他的那双细长又凌厉的眸子对视上。
世界上,两种人最不好惹,一种是杀人如麻的杀人犯,漠然,麻木,视生命如蝼蚁;另一种是男高,直接,坦荡,拙烈,万物皆可杀,万难皆能闯。
司机闭了嘴,车速立马提了起来,往医院疾驰而去。
到了医院门口,匡放直接丢了张一百的给司机,似笑非笑道:“你最好祈祷他长命百岁,不然我就觉得是你今天诅咒了他,不吉利。”他揽着格子言的肩膀,免得他的头左右乱偏,接着扶着人下了车。
在急诊挂了号,在内科门诊门口等了二十来分钟,才叫到格子言。
女医生正在给自己的听诊器消着毒,“哪里不舒服?”
匡放让格子言靠着自己,“发烧。”
医生瞥了匡放一眼,没说什么,“烧多少度了?”
格子言知道匡放答不上来,哑着嗓音说:“39,吃了退烧药,但是反复烧,作用不是很大。”
“这样多久了?”
“早上开始的。”
“以前在我们医院看过病没有?”她又问。
“住过几次院。”
“有疾病史?”
匡放:“他容易过敏,换季容易感冒,有支气管哮喘,以前还有胃病,但这两年没怎么犯过。”
“豁!在我们医院住过十几次啊,年纪轻轻这可真是,”医生放下鼠标,将听诊器按在格子言胸前,换了好几个位置听,过了会儿,她重新坐回去,“呼吸音不对啊,心律也太快了……我开个几个部位的检查单子,先把检查做了,等结果出来我看了之后就开药。”
拿到检查单,匡放去交了费,又带着格子言去做了检查,结果单虽然要一会儿才会到他们手里,但医生电脑上已经提前出了结果。
“肺部炎症啊,还有支气管炎症,幸好来了医院,不然就按照你这比别人快一倍的感染速度,“医生看着单子,“明天早上,炎症估计就会扩散,你那哮喘的老毛病非得诱发了不可。”
从办公室出来,匡放又去缴费,药房取药,交给输液室。
直到格子言扎上针,匡放才拢拢外套,若无其事地在格子言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输液室一直有护士和病人进进出出,这儿都是门诊病人,前中后挂着六个液晶电视,放的都是动画片。看来是把他们领到儿童输液室了。
输液室两个位置做一道隔档,为了隐私也是为了交叉感染。格子言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钢针,过了许久,他才挤出一声,“谢谢放哥。”
匡放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半晌后才给了回复,“客气。”
“……”听出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就是格子言发烧把耳朵也顺带着给烧聋了。
刚刚自己躺在床上不肯去医院,肯定让匡放觉得生气,当时对方那干脆利落的取衣服、穿衣服、背着下楼,也不做声的样子,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肯定是藏了一肚子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