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金姑姑正沿着一段镂空的花墙朝前走。她微微低着头,脚步有些慢,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看她来的方向和去的方向,都不与梧桐苑相关……她去过了什么地方,又正往哪里去呢?
何嫂不在。
今日跟着她出来的,是朱燕和另外两个更小些只有十来岁的小丫头,一个叫团子一个叫圆子……
徐玫想了想,向旁边又走开了一些,找到了一个石凳,示意自己要坐一会儿。朱燕一挥手,两个小丫头赶紧将软垫替徐玫铺好了。
“你们站远些。”徐玫坐好之后,徐玫向那两个小丫头道:“玫儿要与朱燕说话。”
朱燕闻言忙叮嘱那两个小丫头道:“注意守着些。”
两个小丫头退开了。
徐玫示意朱燕走到自己面前,让她半蹲下来,直视着朱燕的眼睛,笑眯眯地道:“朱燕,我有事需要你替我做好。”
☆、025仙姑观
朱燕怔了一下,不禁仔细去看徐玫的眼睛。
徐玫笑眯眯的,似乎十分天真懵懂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偏偏,朱燕又在她的清澈的眼神里看到了严厉和认真。
这个小女孩儿,才不到两岁。
但即便不到两岁,也是她的主子。
朱燕很快收回目光,肃然道:“请玫小姐吩咐。”
徐玫满意地笑了,用朱燕才能够看到的角度,指了一下金姑姑正在慢慢行走的花墙,轻声道:“去弄明白,金姑姑今天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朱燕快速地往徐玫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了金姑姑有些惊讶,随即收敛起来,道:“小姐放心。”
徐玫满意地点点头,从凳子上起来,快活地对正在摘花的徐惠喊道:“姐,玫儿也要几朵月季花!要红色的!那边就有!”说着迈开腿往十来丈之外的一株红色月季跑了过去。
徐惠见状烦恼地跺了一下脚,无奈应道:“就给你剪两支!”
总不能丢下徐玫,自己回梧桐苑。
徐惠催促着流苏动作快些,然后一行人赶到了徐玫那边,替徐玫也剪了两支月季花,将上面的刺儿都清理掉了后给徐玫拿着,返回了梧桐苑。
没有人注意,朱燕悄悄地向小丫头耳语过几句后,那个圆脸显得胖乎乎的小丫头便悄然离开了队伍,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徐玫扫了一眼心中有数,便没有再关心,拿着两支月季花开心地笑。
待姐妹二人重回梧桐苑的时候,屋内的气氛明显有些紧张——
徐立前俊脸赤红,垂手站立,很是羞愧。徐夫人俏脸含霜,有些吓人。
原本捧着花儿走在前面的徐惠不禁脚步顿了顿。
徐玫仿若未觉,步子超过了徐惠,将手里的两支花展示给徐夫人看,欢喜地道:“娘,月季花开了!”
花儿深红,稚脸粉白,相映成画。
徐夫人面容缓和下来道:“原来月季都开了啊,春天真是到了呢。”
徐惠松了一口气,跟着上前,将手中放着好几支月白色花儿的花篮呈给徐夫人看,笑道:“给娘亲插瓶,肯定好看。”
“我很喜欢,谢谢惠儿和玫儿。”徐夫人露出了笑意。
宝瓶碰过来一个火焰橙大肚窄口的珐琅瓶,徐夫人亲自将几支月季花略作修剪,插进了瓶子里。橙红色的瓶子,浓绿的叶子,月白色的花,立即就构成了一副绚丽又安静的画,有了一种热烈的柔美。
偏偏徐玫不懂欣赏,硬是献宝一样将她手里的两支大红色月季也插进了瓶里,将好好一副插花作品破坏了亦不自知,反而十分的欢喜高兴。
徐夫人也没有再纠正那花瓶,对宝瓶道:“摆到那边去吧。”
宝瓶捧着瓶子往窗边光线浮动的地方走过去了。徐玫也跟着她过去,对着瓶子里自己插上的花朵沾沾自喜。
“金姑姑呢?”徐玫随口问道。
宝瓶微笑道:“今天不是金瓶姐姐当值……她大约是出去了吧。奴婢上次听她说,想去仙姑观去求一部道德经供奉。”
仙姑观是姑苏附近颇有名气的道观,里面修行的都是道姑,供奉的八仙之一的何仙姑。其观主正是出家修行的曾经京城名姬倾云仙,云仙姑,算一算,她于仙姑观修行也有五年了。
前世徐玫有在五柳观见过几次去拜访的云仙姑。那时候,她曾经听说云仙姑正是追随五柳居士而舍弃红尘繁华的……但徐玫几次接触,却发现传言多有不实,她似乎是真心修大道,并非爱慕夏长渊。
宝瓶很快将珐琅花瓶摆好了,徐玫便又回到了徐夫人身边,听徐惠正卖力地讨好徐夫人,偶尔应和几句。
徐立前没有认真对待徐夫人所布置的课业,明显多有敷衍,到底还是没能躲过,被罚了禁闭——
单独开辟出一间屋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方桌,床上有被褥可以使用,方桌上只有徐夫人规定徐立前能够研读的书籍,没有任何与诗词华章相关的任何东西。徐立前要里面隔绝一个月,仅容人探望片刻。一个月后徐夫人再次考核,若是不能让徐夫人满意……
若不能让徐夫人满意,只怕就不是如此禁闭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
“回小姐,奴婢有消息了。”朱燕走到徐玫身边,低声禀告道:“金姑姑白日去了西街那边,与徐婆婆聊了一阵,细问的是何嫂家的情况。徐婆婆没有隐瞒,据实说了。之后又去了仙姑观,拜了三清仙师,又求见了云仙姑,私聊了一阵,得了一部《道德经》后,就回来了。”
所谓西街,是指聚集在徐氏主宅西边的仆妇下人的聚集地。那里基本上都是卖身徐家的仆人,成家之后置办了屋子,养育子女。何嫂一家人就住在那边,是其中普通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