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遇垂下眼,“碰。”
她推翻面前的牌,是一付混一色、对对糊。
郭樱凑过来数牌,不服气地说,“我也是新手,怎么我没这个手气?”
跟手气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有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喂牌,袁可遇也不说穿,接过齐正浩递过来的筹码,反正人家爱玩她奉陪。
接着不是齐文浩冲了袁可遇,就是齐正浩冲了郭樱,让郭樱笑得花枝招展,“我就说新手摸大牌运气好。”
齐正浩笑道,“你这个傻瓜。”
郭樱理直气壮,“来来来,给我你的钱。”
袁可遇看向齐文浩,后者眼里的笑意让她温暖多了。人多少得跟自己不那么喜欢的人和事相处,不是一个人就好多了。
玩了会牌,谁也没计较是不是两圈就去吃饭了。
服务员端上来柠檬水让他们净手,菜是分食制。中西合璧,沙拉,黑松露拌黄瓜,一盅老火炖汤,咖喱虾,鱼不知怎么有两道,葱姜炒青斑和桔黄豚,上汤苋菜,主食是牛肉粒炒饭。
袁可遇吃过河豚鱼,但这次最毒的部分,肝和生殖腺都在盘中。不知道店里是如何处理的,想来应该不会出事,但她仍是只吃了点肉。
齐正浩露出惋惜,“这两样是这道菜的精华,不吃可惜了。”郭樱同意,“特别滑嫩,你真的不尝尝?”
“不了。”袁可遇把盘子推到一旁,没改变心意。她看到齐文浩也是一样,略动了两筷。
饭后齐正浩还有节目,但无需袁可遇暗示,齐文浩已经向齐正浩开口,他俩要回去了。
齐正浩没留他们。
出了那道门,袁可遇才松口气,几乎在同时她听到齐文浩的透气声。
还是一样的。这顿饭吃的。
过年前又是一场忙乱,齐正浩那边的钱虽然到了,却比他说的金额少了三分之一,然而谁能去和他理论,有钱已经不错了。齐文浩和财务商量着把付款清单做了新的安排,每家减些,对付着过年。
设计费却一分不差给付了。这作为袁可遇升职后的第一样成绩,让她在大会上被表扬了。
齐正浩答应的饭也吃了,钱是这边账上出的,然而没他开这个口,谁也不敢花哪,谁敢去触劳伦斯的霉头。
好不容易到了腊月二十七,公事也就告一段落,接着的无非是各回各家过年。齐文浩也郑重地把这件事再和袁可遇商量,回他的家过年,顺便把婚事的时间定了。
像齐正浩那样的婚姻,像劳伦斯那样的豪华婚礼?
事到临头袁可遇才觉出自己的忐忑不安。她是胆小,再好的东西只要一想到其中不好的部分她就不想要。几乎每小时她的念头都在变,一会觉得无所谓,她与之生活的是齐文浩,一会又觉得不行,婚约对她来说很重要。
像不像打怪游戏?她自嘲地想,失败后重新开始,刚开始总觉得可以凭着勇气通关,第一次就在中途跌倒。以为下一次会好些,谁知反而一次比一次差,有时甚至才出发就打回头了。就在心灰意冷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突然金手指护持,奇迹般顺利。沿途也有小怪,但没构成过威胁,直到面前出现一条鸿沟。
是奋力一跃,还是停留在原地,积蓄更多的勇气?
她不知道,也没有谁可以给她指引。
过年前必要的祭祖,她和齐文浩一起做的,他虔诚地下拜,“爸爸妈妈,请你们放心把可遇交给我来照顾。”
袁可遇扭过头,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淌得满脸都是,擦都擦不掉。
剥掉成熟的外壳,她仍是那个被娇纵惯的小女孩。她知道,在内心有一个矫情的自己。
怕人识穿,所以装作懂事。
☆、
虽然过年,齐家的主人们却全不在家。
齐原和段玉芳回了各自原藉,他们都是家乡商会的主席,大年初一要主持团拜会。齐正浩去了澳大利亚,他外面的女人和孩子移民不久,老老实实守在那里不敢走,做父亲的总得去看看孩子。齐正浩的妻子李雅静,由司机和保姆们陪着带了孩子们在国内旅行。劳伦斯陪大腹便便的刘安妮回了娘家,她怀的是双胞胎,享受大熊猫级的待遇。
就在这个时候,齐文浩带着袁可遇回了家。
小楼里静悄悄,主人虽然不在家,但保姆没放假,仍然把楼上楼下收拾得一尘不染。袁可遇知道这里还有别人,她们只是默默地做事,如同顶级场所对服务员的要求:不让顾客感觉到存在,但随时能发现并满足顾客的需求。这种感觉怪怪的,好像总有人在窥探,袁可遇不觉得享受。
齐文浩也不喜欢,可段玉芳让他带了袁可遇先回家,为人子女对于父母不过分的要求不便推辞。
好在齐家的房子虽然在厂里,视野所及的风景却还过去。五百米外是高架,联接着跨江大桥,桥下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垂钓。江面很宽,粼粼银波,时常有货轮航过。另一侧的土地据说早被人买去,限于资金而未开发,一畦畦荒田歪七倒八长着没打理过的农作物,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天气不冷,总有十几度的模样,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只需要穿单外套。
厂里并没因过年而停止运行,工人可以选择春节值班或回家过年,肯留下来干活的有三倍加班费,春节过后还有双倍补休假期。鸟为食忙,不少人选择前者。走的人也不少,最明显的是食堂。
从小楼楼上的窗口能看到食堂的大门,晚上几乎没人去吃饭,值班人员没委屈自己的胃,不是自己开伙就是去外面餐馆解决晚饭。齐文浩和袁可遇时常碰到穿着厂里工作服的人在聚餐,不过这个厂是齐原、齐正浩父子的天下,能认出齐文浩的人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