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伊人依旧抬头望着他,笑盈盈问,像一只听话的小狗。
“茶庄的犯人逃了,我们想要颁发通缉令,可是当时,我不能抬头细看那个少主的容貌——你看清了,可不可以依照记忆,将他画出来?”裴若尘公事公办道:“我知道,你一向画得很好。”
“可以。”伊人不畏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你还想要什么?”
她突然有种信念,只要裴若尘能说出的东西,她便要想方设法为其办到。
她想为他做很多事情,只要为他,便会觉得无穷的快乐。
“没其它事了。你的手还好?”裴若尘轻笑摇头,微欠着欠身,看着蹲在自己腿边的‘小狗伊人’,心生怜意。
“真的没有其它事了吗?”伊人并不回答,只是盈盈地瞧着他:“这个世上,你没有其它想要的东西了吗?”
譬如她。伊人想,难道他不想要她吗?
她却想要他。
“当然不是——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人如尘埃,而苍穹永存,所以,这世上一切东西,其实都是渺小的。”裴若尘微笑道,然后信手在琴弦了拂了拂,发出一串叮叮咚咚的响声:“可即使明白这个道理,又有谁能真的参透?”
这一次,伊人竟出奇地没有沉默,而是低下头,轻声嘟哝道:“谁又真能够像苍穹那般无动于衷?”
裴若尘略有点吃惊,垂下头看着她,伊人正支着手指在地上画圈圈,少女乌鸦鸦的头顶,乖巧得让人莞尔。
他不由得伸出手去,在伊人的头上宠溺地抚了抚,像哥哥般,搅乱了发丝。
伊人也随之抬起头来,盈盈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和我成亲吧。”
裴若尘没料到她会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怔了怔,随即笑问:“伊人,你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吗?”
“成亲,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于是,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然后越来越好,一好就是一辈子。”伊人理所当然地回答。
“可你已经和贺兰雪成亲了。”裴若尘好意提醒道:“而我,也已经与悠公主有了婚约”,顿了顿,他接着说:“大婚之日,便是十日之后。”
“可是,你为什么要和公主成亲,你想要他?”伊人问。
“你呢,为什么嫁与逍遥王?”
“因为……”伊人很仔细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坦然回答:“因为我嫁给谁都无所谓,而贺兰雪可以养得起我,他也不会在意我的存在,毕竟,他有很多老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有自己想要的自由。”
“我也想能过得如你这般简单。可是我的自由,与你的自由不一样。而我想得到的,也比你想要的,复杂得多。”裴若尘讳莫如深地回答道:“伊人,我喜欢你的简单无求,可是,这种喜欢,远远不够。”
说完,裴若尘伸出手来,牵起伊人,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握着她苍白的小手指,擦净她方才画圈圈时沾的泥土,再闲闲地松开,不沾尘埃。
“画好后,派人送到我府上就可以了。不日将有大雪,天冷了。照顾自己。”裴若尘说完,然后优雅转身,如一个普通的造访者一样。
被留在身后的伊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又想蹲下来画圈圈。
第一卷王爷府(四十六)孩子气
伊人当然没有真的画圈圈:一直躲在屏风后的十一走了出来,紧接着,便是贺兰雪的嘲笑声。
“这么急着见你的小情人啊。”贺兰雪大步跨入,从十一手中提起那双水红色的绣花鞋,睥睨着伊人冻得发红的赤脚,讥嘲道:“倒履相迎,不过自取其辱吧。”
伊人看了看他,然后一语不发地转身回走。
很冷了,她还是钻进被窝里实在。
“喂,不好意思了?”贺兰雪却从后面紧走两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伊人的手,也不管痛得伊人呲牙咧嘴,郁闷地问:“相公跟你说话呢,琴棋书画,女红绣花,你一样不会,难道三从四德也不知道了?”
伊人转过好奇地看着贺兰雪,不明白他压抑的怒火从何而来。
“你是我的妻子,竟然对其它男子……”
“那你呢?”伊人眨眨眼,挺无辜地发问道:“你三从四德了吗?”
“厄……”贺兰雪哑了哑,随即理直气壮道:“我是王爷。”
伊人懒得理他,也不试图用女权思想去说服她。
她一向不喜欢改变其他人,就像她从不改变自己一样。
“你觉得裴若尘比本王好?”贺兰雪发现自己被无视了,不免愤愤抗议:“难道本王不能满足你?”
话音一落,某只雪很不纯洁地联想到‘满足’的其它含义,一脸讪讪。
伊人本打算继续无视他,见贺兰雪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还是好心地回答了:“我觉得他好。”
“你别被骗了,”贺兰雪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他的谦谦公子,却不知他最假仁假义。你以为裴家是什么好东西,先是巴巴地把自家已经有了心上人的女儿送进宫里,现在又要裴若尘娶了悠儿,悠儿的舅舅是镇南侯,握有天朝三分之一的兵马,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路人皆知。悠儿与若尘一块儿长大,自然分不清什么男女之情或兄妹之情,裴若尘却是分得清楚的,他明知道悠儿对他,便如对哥哥一样,他也不见得多喜欢悠儿,却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你说,他不是贪恋权势是什么?”
伊人很认真地听了,然后不以为意地看着贺兰雪,眨眼道:“你也不喜欢我,不也同我成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