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让人苦笑,燕归楼只知自己这天生五弊三缺是个短命的,没想到自己倒是苟延残喘至今,没有要一命呜呼的迹象。而那云怀之因操纵瘟疫遭到反噬,只怕这身子也是破败的,就算他不走,那云怀之说不定也会先走。如今他二人倒是都好好的,先生反而先倒下了……
“我从来不知道他……”朝歌的面色苍白,那日她生辰,曾在宫中见到燕归楼,因此才生疑燕归楼的身份,如今燕归楼如此一说,却是因为当日卫衍病发突然,才使燕归楼进宫,而她却丝毫不曾察觉到端倪。
若不是卫衍掩饰得太好,便是她太蠢顿……
床榻之上,卫衍的身形躺在那,他身上的衣衫有掀开过的痕迹,是燕归楼方才为他施过针,那微微敞露的胸膛,朝歌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施过针的痕迹,此时的卫衍长发披散,却少了往日的光泽,他面色苍白,竟比以往消瘦了许多,卫衍是丰神俊美的君主,朝歌不可否认,卫衍即便不是手握大权的君王,也定是一个有如天神一般的人物,可眼前的卫衍,不复往日,他形容消瘦,凤眸紧闭,下巴冒出了青灰色的胡茬,瘦得几乎要脱了形。
卫衍昏迷已有大半个月,靠燕归楼施针与灌药维持体征,否则便是滴水不进,也足够死透了。
朝歌呆呆地怔在了原地,甚至不知道燕归楼是什么时候走的,良久,她才稍稍地恢复了意识,脚下却犹如灌了铅,她只觉得心里忽然有了痛意,是了,痛,心中一直是空落落的,她不曾大喜,不曾大悲,不曾痛苦绝望过,不曾放肆心动过,而今心中的酸涩与痛楚,反倒让她察觉到,原来一颗心,竟可以有这样浓烈的情绪,朝歌几乎要压抑不住这浓烈,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如果被剐了心,是不是就不会爱,不知痛了……
被剐了心……
朝歌久久没有靠近卫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她恐惧,惧怕这种感觉。
榻上的人微微有了动静,倘若此时燕归楼在这,大约会狂喜,但朝歌却仿佛被沉重的铅狠狠地灌入,不能动弹,直至那榻上的人身侧的手微微有了动静,朝歌才如梦初醒,飞快地奔上前,紧张道:“卫,卫衍?”
朝歌感觉到自己握住卫衍的小手忽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反握住,朝歌越发紧张,急急追问,生怕这只是一闪而逝的错觉,她急于向卫衍求证:“卫衍,你是不是醒了?你是不是病好了?”
卫衍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动作,朝歌等了许久,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失望和无助向她涌来,朝歌忽然将头埋进了卫衍的怀里,克制不住像个孩子一般吸鼻子:“骗子……”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略略带了些宠腻的笑意:“哭什么……没出息的丫头。”
“你才没出息,你才没出息!”朝歌抬起头来,果然眼眶通红,鼻子通红,可她见到卫衍凤眸中带着熟悉的温柔笑意,朝歌竟没止住哭得越发的凶了。
卫衍的眼底并不太清明,仿佛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是醒着,还是发梦,只是眼前的小丫头哭得凶,前所未有,卫衍疲惫地轻叹了口气,试图抬手为她拭去眼泪,却没能将身侧的那只手抬起,只能淡笑道:“为什么哭?歌儿,你可是还爱着我,不忍离我而去……”
朝歌不明白,此时此刻卫衍为何问她是否“还”爱着他,为何问她是否不忍离他而去……现在分明是他要舍弃她啊!
朝歌从来不知什么是男女之爱,也不知自己对卫衍的依赖,究竟是出自于什么,只是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去计较卫衍的问题问得奇怪,只坚定而急切地回应他:“我不忍,我不忍,我怕极了,怕被你舍下,这是不是就是爱,我不知道,这大约就是,我爱你,我爱你……你别吓唬我,好不好?”
卫衍的嘴角微微有笑意,只是面色的疲倦之色更重了,他复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心中握着朝歌的手,轻叹了口气:“歌儿,你替我做完该做的事……”
“我不行……”
“你可以的,歌儿。”卫衍的声音温柔,又疲倦极了,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她:“别担心,有我在……”
☆、127结局前奏
卫衍突发恶疾病倒之事,墨耽秘而不发,也下了军中禁令,暂时能稳住事态,朝歌虽然信不过燕归楼,但却信得过卫衍的安排,燕归楼今日会出现在这,定是卫衍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朝歌与燕归楼密谈两日,就在此时,墨耽忽然掀帘而入,他看了眼坐在朝歌对面的燕归楼,随即又恍若未看到他一般,径直来到朝歌身边,在朝歌耳边低语:“昨夜里抓到了细作,是闻人叹派来的人。”
朝歌皱了眉,倏然起身:“可问出什么?”
墨耽摇头,不语。细作刚暴露,就让人当即以吹箭封喉暗中射杀,射杀细作的只怕都是同党,铁了心不会为自己留下任何张口的机会。
大国之战,皆以战书战鼓作信号,至少明面上是光明正大的国力军事较量,虽有兵法阵术,战场之上万事皆有可能生变,暗地里派探子刺探军情也不稀奇,但闻人叹自负得很,打着师出有名自诩正义之师,讨伐暴君,且借天命所归,誉盟军为必胜之军,闻人叹是不屑于做出派遣细作查探之事,如今两军对垒,比的就是耐性,而闻人叹显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大约猜不透北周到底是何战术,只守不攻滞而不发,这完全不像卫衍的行事作风。
倘若是卫衍的作风,定不愿打持久战,而如今,未免也耗得太久了些,没有丝毫进一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