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唏嘘自吃瓜的人群中响起,连衣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岂料遇到鹿厌后频频出师不利,碰了一鼻子灰。
他正思索着如何挑刺,意外发现谢时深不再抗拒自己,原本紧绷的臂膀竟逐渐放松。
连衣为此感到喜出望外,像看到了希望一般。
他接近谢时深的目的不纯,显然谢时深心知肚明。
今夜为了入谢家几番纠缠,不仅是太子的眼线,他还揣着另一件事情而来。
众人皆知谢时深的贴身侍从长得出色,杨祈修心心念念许久,无非是想要和此人一夜春宵。
奈何是皇帝把人赐给了谢时深,又得爱护,若是悔言夺人所爱,总归落人口舌,而杨祈修越是得不到,越是耿耿于怀。
直到谢时深断袖一事传到东宫,彼时杨祈修正和连衣颠鸾倒凤,得知此事以为鹿厌失了清白,一时间竟气急败坏,将怒火发泄在连衣身上,让人痛不欲生,险些落得和其他男侍折磨致死的下场。
为求不死,连衣忍着皮肉之痛出谋划策,主动成为棋子入谢家,想方设法赶走鹿厌,只为让杨祈修的诡计得逞。
眼下谢时深不再排斥,令连衣信心大增,认为鹿厌从未讨得谢时深欢心。
他在心中感叹的同时,不禁另生一计,收起眼底的泪花,装模作样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我便宽恕你,你现在就滚吧。”
“为何?”鹿厌脱口问道,扭头打量一眼世子,诚实戳穿连衣营造的假象,“我也没看出他喜欢你啊。”
开玩笑,他家世子看着就不像有七情六欲的人。
谢时深抬了抬眼帘,忽地牵起唇角附和道:“终于被你发现了。”
此刻他像极局外人似的,饶有兴致观望着鹿厌的一举一动,忍着对连衣的不满,眼底的阴霾慢慢散去。
虽然他无法忘怀鹿厌前面所言,却又被这番平等的发言哄好,实在莫名其妙。
连衣生怕旁人不信,猛地揽紧谢时深的手臂,贴得严严实实,迫不及待想要证明什么。
他轻蔑哼了声,抬眼往谢时深看去,错过对方眼底闪过一抹笑。
连衣扬着下颌,仗着谢家不敢轻易得罪东宫,又有诸多百姓围观作证,干脆将话抛给谢时深,一不做二不休。
只见他柔弱无骨跪在谢时深的脚边,倏地取下簪子抵在喉间,仰头看着谢时深,楚楚可怜索求名分。
“公子,若你不与他断绝关系,我便死在你跟前,将来让百姓入京击鼓,为我这条贱命讨回公道。”
今夜一场飞来横祸,鹿厌未料他会以死相逼,四周百姓见状交头接耳吃瓜,矛头唰唰指向鹿厌,认为他式插足者,很快粗鄙的辱骂不绝于耳。
面对不分青红皂白的叫骂声时,鹿厌显得格外慌张,他心中生了退怯之意,眼下他只认得谢时深一人,潜意识驱使他挪脚靠去。
然而,连衣快速捕捉他的动作,对他投了个恶狠狠的眼神,惊得鹿厌停住脚步,不知所措看着谢时深。
许是察觉到鹿厌的不安,谢时深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垂眸俯视脚边威逼利诱的连衣。
少顷间,忽地听见他发出一声极轻的笑,漠不关心道:“那就死吧。”
话落,他嫌弃扬了扬被拽过的衣袖,无视连衣听闻后的震惊,抬脚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经过鹿厌身边时,他脚步停顿了下,似在思考着什么,随后道:“别怕,走吧,让他死。”
鹿厌提着的心莫名被安抚,他压下心头的害怕,咽了咽喉咙,尽量忽略百姓的评头论足,紧跟着谢时深的脚步上了马车,完全不敢回头看后方的撕心裂肺。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夏末昼夜温差大,鹿厌从马车下来后,冷风从他身上拂过,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拢紧谢时深给自己的外袍。
走到府门前,等候已久的刘管家连忙上前,欲解释连衣之事时,空无一人的街上传来急蹄声。
众人转眼看去,发现是另一辆陌生的马车出现,很快看见连衣狼狈从车厢里跑出。
当刘管家看见阴魂不散的连衣,脸色刹时变得难看,恨不得催他们早些进府,别耽误了关门,奈何连衣是东宫的人,实在不能随意处置。
折腾一夜,鹿厌此刻神色倦怠,根本不想搭理旁人,无视一切打了个哈欠。
谢时深朝他看去,深夜掩埋他的眼眸,看不见其中变化。
察觉有目光扫来,鹿厌扭头望去,对视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鹿厌道:“世子?”
谢时深稍加思索,突然问道:“他这般痴情,你觉得该让他留下吗?”
鹿厌探头瞥了眼远处的连衣,心想若是再纠缠下去,恐怕今夜无法入睡。
他收回视线道:“世子喜欢便好。”
问他做什么,他才不在乎,实在威胁到世子的性命,杀了就是,反正这人都不想活了。
闻言,谢时深抿唇片刻,窥着他反问道:“我喜欢?”
鹿厌眼皮子打架,昏昏沉沉点头,挤了个天真无邪的笑说:“你喜欢,我随意。”
刘管家安静观察两人的神色,直到看见谢时深拧眉,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猛地把鹿厌拽到身后站着。
鹿厌抹掉眼角的泪花,等着谢时深进门,刘管家低声交代两句,大概是让他们先进屋,自己去处理连衣。
但转眼间听见谢时深开口道:“把人放进来。”
刘管家“啊”了声,却发现谢时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翌日一早,谢府上下皆知世子带了人回来。
鹿厌还在梦中熟睡,听见房门的拍打声时,顶着乱糟糟的脑袋起身,迷迷糊糊摸索到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