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糊涂,“准备去哪里?”
“还没有计划,走到哪里算哪里。”该睿温和地说。他是那种一点儿火性都没有的男孩子,十分少见,所以我乍听他把他哥哥打成重伤的消息之后我完全不信。
“年轻真好,可以到处走走转转。”我继续打太极。
该睿看了看我,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用心,他笑起来,三分轻蔑三分不以为然三分满不在乎还有一分空洞,那种愤世嫉俗者特有的笑容,有些讨厌又有些恐怖。
“岚新去欧洲旅行了。”我不太情愿地说,该睿这个孩子身上会散发一种压力,叫人心不甘情不愿做一些事情。
“知道了,厉老夫人。”他起身走了,并没有和我说谢谢。同时,他也没有说希望我转告岚新。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该睿有些喜欢岚新,并且我认为这很正常,只是又一个热血冲动的男孩子被美色捕获了而已。当然了,在该睿这么古怪的男孩身上发现某种正常的反应着实让人觉得异常。
我承认我十分欣赏该睿,如同面对一座峻拔的巨峰,油然而生敬畏赞赏之情,但我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家的房子盖在那种飞鸟难渡的山峰上,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不会把我的岚新配给该睿这样的男孩子。
而且他们两个也着实不般配,一个好动,一个好静;一个浑似一团火,一个却似万年寒冰。该睿总是魂飞天外迷离恍惚,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灵气逼人;岚新呢,她却现实世故,唯一能够欣赏的图画都是画在钞票上的。
这两个孩子的性情实在是南辕北辙,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格格不入极了,所以我从来没有把我的岚新和该睿摆在一起设想过。
第二部 错过
撕裂有时,缝补有时,凡事有定期,万物有定时,当六月飘雪,当覆水难收,你会知道这代表一段哀愁。
言语有时,静默有时,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动静不失其时,当轻舟载不动许多愁,记得倾诉。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坐言起行,也许失之计较,也许犯错结孽,但我和岚新之间的错过从来不是因为我犯过什么错,而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我可以不错过。
曲肱而卧,空想子乐鱼乐,云卷云舒间,错过一段真正的爱情,聪明负聪明,不过如此。
二之一 该睿
其实,我和岚新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即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它真的存在过。
可惜,我怯懦,我悲观,我甚至没有想到要去争取。
我扑进火海前,心里转着这个念头,啊,岚新终于还是要嫁为人妇了,她回来后,我还来不及见上她一面,也许日后再度重逢,我只能向隅默然,在心里慨叹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
如果我现在跑到岚新面前,用最大的声音对她说,岚新,你别嫁,我喜欢你,我能够阻止她吗?我有多大的机会?
嗯,我想我还是会选择不去尝试,继续按兵不动,因为我太清楚,我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嗯,我知道我甚至不配被称作“半途而废”,因为我连开始都没有,这个世界不会有比我更加会放弃的人,我从不费力去争取什么。从不。
第54节:借我一缕魂(13)
好多人说,生命充满无数的可能,我觉得这些人好蠢,其实若你能全面分析自己所处的环境你就会发现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种选择,通向一种已定的结局。
我总是可以看清事情的发展,如同站在山颠看清山涧中小溪的流向那么轻而易举,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幸,因为当你可以洞悉一切的时候,你会放弃所有的尝试,坐待事情发展。只有愚公才有移山的勇气。而我,只是坐在那里,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我生我老我死我快乐我不幸,天地照旧运行,我甚至激不起一朵涟漪,不如坐忘。
岚新与我不同,她是那种笨笨的却充满激情的女孩子,我一直记得那次接力长跑比赛,岚新穿着运动短裤,雪白笔直的腿,身姿十分动人,我也是在那时第一次领悟女孩子的腿原来竟是那么美,那种可以叫人的心不由自主提起来的美,那种美焕发着一种力量,可以迷醉你的大脑令你不能再思考,只剩下躯体莫名地不断地发热。岚新跑最后一棒,交接棒的时候岚新摔了一跤,伤得颇为严重,膝盖上霎时涌出血来,换作别的女孩子必然退出了,岚新却抓起接力棒,二话不说就窜出去,猛力追赶拉下的距离,岚新右边小腿上很快洇满了血,血红雪白交错着,叫人喉头发紧,我认为岚新是必败的,她已经渐露疲态,她很坚毅,但是精神力量不能转化成血浆补充她的体力,她到底不是铁打的,跑道上洒满了岚新的鲜血,所有围观的人都开始屏息,几乎每个人都以为她下一秒就要退出了,但她没有,最后冲刺的时候她竟然还拉近了和对手之间的距离,她的对手被她拼命的模样吓傻了,反倒提前退出了比赛,岚新很意外地获胜。她冲过终点线,翻身坐倒在地上,她的队友上前祝贺她,岚新咧着嘴拼命地笑,她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的伤,校医冲过去为岚新止血包扎,岚新的队友帮她脱掉被血染污的运动鞋和棉袜,我一直都记得那只滴血的袜子,还有那一串血滴后岚新的胜利者的灿烂笑容。
岚新笑起来时像太阳,当然了,不笑时也像,她是个发光体,总是闪闪夺目,她又那么爱笑,我一直不懂她是哪里找来的那么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