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荒山淒冷。
素嬈祭奠完阿爹後,又去給李老爺和夫人上了柱香,回城時城門已經落鑰,她足尖輕點越過滿布青苔的城樓,守城衛兵尚在酣睡,一無所查。
待她回到酒館時,後院果然人去樓空。
言韞等人表露蹤跡後自然不好繼續待在這兒,只留下影衛守在了院外深巷中。
庭院空寂,寂寥無聲。
素嬈駐足片刻,緩步進了主屋內,摸黑點亮了燭台,火苗『噗』的竄起,驅散黑暗,將周圍場景照的通亮,她四處看了看——
桌上茶壺裡還剩著幾天前泡的舊茶,撥開蓋子味道濃烈得有些沖鼻。
床頭枕邊倒扣著一本書,叫《雜案論》,翻了小半兒,偶爾有幾處寫著批註,標著錯失之處。
窗前的衣架上懸掛著件靛藍色長袍,中線縫的歪歪扭扭,打著幾處補丁,袖口磨得發白,隱隱有線頭翻出,剛洗過不久,上面還殘留著皂角的清香。
這件衣裳……
她盯著瞧了很久,直到燭火燃燒發出『噼啪』的炸響聲,素嬈恍然回神,轉身去取來針線,開始縫補袖口的破損。
針起針落,靜謐無聲。
昏暗跳動的火光拉扯著她的影子照在牆壁上,猛地晃了下,恍惚間她聽到似有笑聲穿過壁障,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阿嬈親手做的衣裳,爹爹一定好生愛護。」
「舊了怕什麼,補補還能穿。」
「今天吉祥鋪子那邊上了料子,爹爹裁了些回來,都拿給阿嬈做衣裳,旁人家的小姑娘整日穿紅戴綠的,爹爹也不能委屈了我們阿嬈。」
「阿嬈,你別聽那些婦人瞎說,讀書能明理,識對錯,斷是非,爹爹不想你稀里糊塗的過完一輩子,這宅子太小,天地太大,你總有一天要走出去看看。」
「不嫁人就不嫁人,我的女兒,我養著!」
「阿嬈你記住,爹爹自幼教你讀書識字,策論文章,不是為了讓你同這種下作東西爭辯,他們再敢來胡言亂語,你不必多說,直接大棍子打出去……」
「……」
言猶在耳,夢魘魔音般繚繞不去,素嬈面無表情,手下落針的度卻不自覺加快,終於,針刺破衣料,扎進皮肉,鮮血滾珠似得滲了出來,「嘶!」
她倒吸口涼氣,停下動作,柳眉緊蹙,怔怔的看著指尖。
這夜,一道身影枯坐在窗前,外面蟲鳴鳥燥,風疾葉落,她扯著懷中的衣裳靜若石雕,獨守孤燈,長夜到天明……
再去素宅時,眾耆老正齊聚大堂議事。
「登門禮已經備妥了,就是不知道那副使大人肯不肯見我們,是否瞧得上這些玩意兒。」
「盛京城裡長大的公子哥兒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你還真指著拿這些去打動他?心意到了就好,只要他顧念著老二肯說句公道話,幫襯些許,咱們素家就還有出路。」
「顧副使他能行嗎?要不還是請見正使大人吧。」
「你做夢呢?一個能執大理寺用印,掌三品下官員生死大權的人物,哪裡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能接觸到的,顧副使肯屈尊相見我們都得燒高香。」
&1t;divnet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