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门口朝里望着的,就还是那个痴痴的林知许,屋里的小杏一瞧见他便立刻甩下了手中的被褥,没好气道,
“大半天的你哪儿去了!”
“就……就那儿……”
林知许随便朝后院的方向指了指,反正小杏自然不会关心他是否真的在那儿。
“你这样下贱的身份早不配在这屋住着,还教我们伺候。”小杏越说越气,将被套也甩在了地上,“你盖过的用过的我真是碰都不想碰,等会儿全都扔了!”
林知许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蹲下将被子抱在了怀里,“那我去哪儿呢?”
“你就该回你那个什么歌舞厅去,留在这儿就脏了棠园!”
“可是……”林知许抬起了头,眼中的恐惧毫无保留地流露,“我回去了会被打,怎么求饶都没用,会死……”
“……”
小杏怔仲了下,嘴巴一向伶俐的她却只是轻咳了一声,别开了眼睛,“那……那你也不能住这儿!”
他其实早不想住这间富丽堂皇的房间了。
住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很自然地聚集在你的身上。
他们会心怀不忿,议论纷纷,不遗余力地去寻你的错处,想尽办法赶你出去。
段云瑞不在,他必得淡出这些人的目光,才能安稳地留在这里。
“若他们欺负你了,记得告诉我。”
这句话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脑海,一阵从未有过的滋味一闪而逝,极轻,极快,让林知许甚至以为刚才不过是个错觉而已。
他当然不相信像段云瑞这样的人会真的对自己心怀怜悯,但无论用什么方法,他要留下。
父亲的心愿,亦是自己的心愿。
原先姚家兴旺时,主宅与配楼都住着主人家,除了贴身伺候的,其余人都在后院的下人房住着。如今人少,那边早就废弃了。
房子一旦没了人气儿便破败得快。
锈掉的合页让开门这件小事都变得有些艰难,林知许呆呆地看着领他来的那个仆人用力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夹杂着霉味一下子钻入鼻腔,呛得这人大大的打了几个喷嚏,抹了把鼻子转身就走。
“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害怕!”
哭声穿透了树林,吓得站在主宅后门的小杏一哆嗦,脸色也泛了白,
“康姨,不会出事吧……”
“换个地方住而已能出什么事。”康彩凤倒是不以为然,“你想你一个黄花闺女,天天伺候这种人传出去多难听,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脏。”
“可少爷回来要是想起来他怎么办?”
“要不说你心眼实呢,大不了等少爷回来前弄回来不就行了,反正一个傻子任咱们说什么都行,你就这么想伺候他啊。”
“也,也是!”小杏心一横,捂着耳朵跑进了宅子里,康彩凤则狠狠啐了一口,也转身进去,将后门关得死死。
似乎是喊累了,又似乎是看不到希望,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嘴里仍是抽噎着,坐在门槛上的林知许扔掉了缠绕在手指上的草叶站了起来,轻轻掸了掸身上沾染的浮尘。
无人打理的藤蔓沿着残败的墙体爬了半座房屋,斑驳的青苔在潮湿的砖缝与角落滋生着,脚下细碎的瓦砾让林知许微微蹙眉,这间屋子空置了太久,应是不太稳当了。
林知许看向屋内,已脏到不清透的玻璃窗透出的光线刚好打在残破的桌椅上,桌腿之间的蛛网泛着盈盈的亮,一触即倒的模样。
屋外的虫叫鸟鸣如平日一般,但于此刻却平添了几分凄凉,但林知许轻捻着沾着薄灰的指尖,不甚以为意。
这些人的手段至多也就这样,饿他几顿,几句难听话,还有就是赶他到这种破烂屋子住,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