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他说的,不是我,不是我!”
“你说白静秋他给我写了信?”许言礼强压下怒火,“我怎么没收到。”
“信是小人自己送到了门房手中,他说定然会给少爷的,您竟没收到吗?”蘅官儿闻言愣了下,反而如释重负,红了眼眶,“原来少爷是没收到信,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要师哥了。”
其实空等了这些天,白静秋也已从满怀希望到死了心,认了命。自打一早班主说今晚刘署长要来接他,白静秋就不吃不喝的呆坐在房里,整个人就像是没了魂儿一般,原本一双活灵活现,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打了层寒霜,空得看不见底。
就好像没了活人气儿!
蘅官儿看着害怕,心里突突的总觉得要出事,心一横便直接跑到了许府门口就这么蹲守着,还真让他碰见了许言礼。
许府离戏园子不近,中间隔着条滁江,开到时班主恰好就在门口,看见这辆熟悉的车子脸色微变。
“你个小兔崽子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坐许三少爷的车!”班主用力将蘅官儿扯下来,一脚踹了过去,转头又满脸堆笑道,“三少爷,今日正好上了新选段,劳您尊驾,替咱们把把关。”
“我也不与你废话。”许言礼下了车,蓦然笼罩而来的骄阳让他眉峰微微挑起,微眯的双眸中透出一丝玩世不恭,“本少爷今日就是来找白静秋的。”
班主脸色微白,心虚的别开了双眼,搓了搓手道,“今儿不巧了,静秋他……他有事。”
“我瞧今天没挂出他的戏牌,怎的就不巧了?”
“就刚才,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刘署长已经把人接走了。”
“什么!?”
随着蘅官儿的一声惊呼,许言礼微微一怔,喉头竟好似突然被棉花堵上般噎住了。
“不是,不是说晚上吗,这还不到傍晚!”刚还在庆幸赶上了的蘅官儿也顾不上逾矩了,一把就抓上了许言礼的手腕,“许少爷,您可要救救师哥,他要是去了那是要没半条命啊!”
“你胡扯什么呢!”班主一巴掌把蘅官儿打得摔到了地上,再准备补一脚时衣领一紧,竟被许言礼攥紧了手中。
“你竟敢一声不吭的,就把本少爷看上的人送去别人府上,你这戏园子还想不想干了!”
“许少爷您这话就不对了。”班主额上虽已冒了汗,说话却也不紧不慢,“静秋这事我是第一个与您通气儿的,可您没给答复,小的也不能一直等下去,白白耽误了静秋的大事。”
班主的手扶上了衣领,并没用太大的力气便推下了许言礼的手,“咱做的这生意虽不算光彩,但也要讲信用,刘署长出价最高,小的就是心疼,白静秋他也得去。”
刘阿三的癖好谁人不知,对白静秋他虽不敢弄残弄死,但也绝不可能好过,自己都还没尝过的玩意儿,怎么可能让那个蠢货先入了口。
但他毕竟是警察署长,自己硬闯去不仅师出无名,搞不好还会被惯以狡诈的刘阿三反咬一口。
思及此,许言礼反倒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抚平着班主被揉皱的领口,和声道,
“你说得在理,那我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班主原本已做好了风雨欲来的准备,眼睛瞪了又瞪,辩驳的话到了嘴边,硬是给咽了下去。
蘅官儿登时就哭出声来,可在班主的怒视下他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言礼的车轰鸣而去。
“少爷,咱这是回府?”手下阿城也同样不明所以,回过头试探地问向许言礼,却见他紧蹙了眉头一言不,眼睛直直地透过挡风玻璃,却又并非看窗外风景。
见他不应,阿城调转车头向许家驶去,许言礼看出来车在向家里去,却并未出声阻止,他知道不好办,为了一个戏子跟刘阿三对上,这事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许言礼左思右想,心中难定,手下意识地摸进口袋,想掏支烟出来,可指尖碰到的却是一个坚硬的物件儿。
是那瓶还没送出去的雪花膏。
玻璃瓶子的表面是深深浅浅的纹路,许言礼的指肚无意识的摩挲瓶身小小的起伏之上,细看之下,是一朵浮雕的白玉兰。
当初想送这瓶雪花膏,就是因为这瓶身上这朵线条优美的玉兰花,让他一下子想到了白静秋,鬼使神差地就买了下来。
手腕轻抬,瓶子就被掷到了旁边的座椅上,顺着弧度滚到了椅背的夹缝处。
许言礼摸到了烟盒,手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白烟在车内打着转,又从打开的窗缝里争先恐后地飘散而去,可呛人的味道却始终萦绕。
再转两个弯就能看见许家的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