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葭。”褚煜喊了声。
这一声略带柔和又生疏的唤声,将胡葭沉寂的心微微拨动一丝,连弓弦也绷得更紧了。
“戴上,莫要伤了手。”褚煜上前,取下手中的扳指,套上胡葭的拇指,又轻轻覆住她的手背,像是给予她力量。
“多谢四皇子。”胡葭垂下眼睑,低语道。
“你我二人乃夫妻,何须如此生疏。”褚煜面色诚挚,说的话却令人心中一颤一颤。
“四弟与弟妹真是鹣鲽情深、如鼓琴瑟,羡煞旁人呐。”褚炽呷了口茶,咂摸着嘴皮,朝胡葭二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四弟,若不然待我几人比试完,你再与弟妹情意缠绵,如何?”褚炜打趣道。
“皇兄见笑。”褚煜原本隐隐发烫的脸颊,又裹上一层绯色,他朝胡葭点点头,退到射箭场外。
其他的贵女们也从捶丸处和投壶处,循着风声过来,观看这一场比试。
褚炜抽出一只箭,搭上弓,朝箭靶射去,偏离不少。他淡淡叹气,表情有些挫败。
邱慎宁站在射箭场左侧,与立于褚炽身后的邱嘉言遥遥相望。褚炫的腰间没有挂箭囊,他慢悠悠地从内侍手中拿过一只箭,搭弓射出。
众人屏气凝神,只见那箭稳稳地栽入靶心。
褚炽半眯眼,拍拍手,“世子好箭法。”
贵女们也忍不住拿起手绢掩住自己咧开的嘴角,保持贵族淑女形象。
“世子果然英武飒气。”
“我就说嘛,世子承袭老安宁
王的风姿。”
“唉,也不知哪家千金,能被指给安宁王世子。”
陈殊牵着一个孩童,站在射箭场边,她弯着腰,悄声地跟孩童说着话,接着又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褚炜、褚炫二人已经分别射出四箭,胡葭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细细地打量着拇指上的扳指。
“弟妹,莫不是想中途退出?”褚炜搭好弓,准备再射下一只箭。“啧,是皇兄和世子思虑欠妥,不该让弟妹与我等粗鄙男儿一同比试。”
“三皇子久居深宫,当然不会知晓,我大炎定远军,军规第一条便是:上阵杀敌,许进无退,血洒疆场,身销魂回。”胡葭的眼神渐渐失焦,她望向西边,那是外祖父和父亲戍守和殉身之地。
褚炜自知失礼,便不再多言。
胡葭收回目光时,眼神也变了,常凛的肃杀气和压迫感此刻似乎附在她身上。
她右腿稍稍后跨半步,抽出腰间之箭,拉弓,弦紧绷压住额间。手指松开之际,那箭飞梭而去,直中红心边缘。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胡葭又抽出一箭,射出。就这般一气呵成,循环往复四次。
四支箭稳稳当当地插在箭靶红心边缘,将其围住,那红心刺目显眼,犹如被困之兽。
射箭场的气氛一时凝住,连山风也不敢再来侵扰,停止了妖娆。
静谧的万岁山,只听得见飞鸟的啾啾叫唤和山泉的潺潺流响。
“只剩最后一支,还比吗?”胡葭拾起最后一
支箭,在左手指头间来回旋转一圈后,搭在弓弦上。
“结局虽已定,但做事贵在有始有终。”褚炫瞥眼,自顾自地说道。
三人均是搭弓姿势,几乎只听见一声“咻”响,三支箭同时射出,均正中红心。
褚炜暗暗吐了口气,如此,也不至于太丢脸。内侍纷纷上前,接过三人手中的弓,正欲奉上茶水。
只听胡葭射去的箭靶上“噼啪”作响,由于最后一支箭力道太劲,已经击穿箭靶,之前四支箭均栽落掉下。
从林间惊飞的雀鸟,掠起,划破射箭场的一片沉寂。
“啪啪啪”,击掌的声音传来,众人这才抽回神来。褚炽起身,停下手上动作,“弟妹真是深藏不露,绝技在身呀。”
“二皇子过誉,我母亲走得早,也无人教我诗书针线。”胡葭接过春桃递来的面纱,微微侧脸,将其戴好。“常年跟着外祖父盘旋于冷湿凄凉的南楚和赤水流沙的北境。”
“胡葭也时常羡慕京城的女眷,肤若凝脂,指如葱节。奈何,长时受瘴气、风沙侵袭,面目粗鄙,毫无淑女之品貌。”
“弟妹此言差矣,”褚炽背手,走到胡葭跟前,“我朝女子向来重德重性,不重看外貌。”
“弟妹堪称我大炎女子典范,四弟真是有福气啊。”褚炜也跟着附和道。
褚炫一声不吭地离开,朝着万春亭走去。褚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夸赞胡葭的品性德行,那不就说明世子重色
而轻义吗?
“弟妹,兄长也没有什么贵重大礼,这把腰刀就送给你。”褚炽直接从腰间取下那把装饰腰刀。
“二皇子厚意,胡葭不敢收。”胡葭后退一步,垂着头。
褚炽拿着腰刀,把玩两下,脸上似有一抹苦笑,腰刀的真正主人是自己母亲。
这是西梁羌族的传统信物,当年的羌族少女,如今的炎朝淑嫔离开西梁时,兄长将这把腰刀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