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绝对不能被外表所迷惑!你知道倘若你因漂亮而吃下毒蘑菇会怎样吗?”
“并非如此,丽莎。”
“好了,记住,小姐。会死的。吃了就会死。什么?”
丽莎如同对待置于水边的孩子一般,反复叮嘱着,直至接到召唤她的女佣,这才匆忙离开卧室。“吃了就会死!”甚至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也不忘留下这严正的警告。
孤身一人的艾尔娜无力地坐在桌前。为了工作,把材料弄得杂乱无章,可今日即便用这法子,也难以下定决心。
王子的面容在剪成花瓣状的布片上浮现。不仅如此,在闪闪光的剪刀刃上,在花蕊装饰上,乃至在映照出自己模样的染料瓶上,都能瞧见那个男人的脸。目光所及之处,皆避不开王子的面容,于是艾尔娜索性紧闭双眼。
我欠下了巨额债务。
这无法否认的事实沉重地压在心头。
她以散步为借口,从当天凌晨的喷泉逃往住宅,将整条道路搜寻了个遍,然而理所当然的是,连鹿角奖杯的影子都未见到。也许王子说谎的最后一丝希望,此刻也已破灭。而且自己还做出了将错误推到他身上然后逃跑的卑鄙行径,实在是无耻之极。
好不容易让颤抖的心镇定下来,艾尔娜赶忙奔向衣柜。那只手拿出藏在下面的铁皮曲奇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怎么办。。。。。。”
翻弄着曲奇罐的艾尔娜瞬间泄了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即便再懵懂无知,也定然知晓自己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买不来那鹿角的一角。
尽管明知毫无意义,艾尔娜还是坐在原地,翻弄了曲奇罐好半天。几枚少得可怜的硬币在铁桶里滚动的声音,噼里啪啦,绝望地回响着。
早知道如此,我就该节省些钱。
帕维尔告知自己可以向百货公司供应人造花的那天,艾尔娜兴奋地购置了大量材料。虽是为数不多的小钱,可因身负巨额债务而陷入困境,这着实令人懊悔。
“。。。。。。花。”
呆呆地望着饼干桶里的银铃花圈,艾尔娜不由自主地喃喃道。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无助的眼神开始逐渐有了生气。
爷爷总是说,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丧失人的品位与尊严。而艾尔娜是爷爷引以为傲的孙女和徒弟。
倘若欠债,就尽力偿还。
倘若犯错,就诚恳道歉,请求宽恕。
艾尔娜所知晓的品位和尊严便是如此。想必爷爷在天之灵的想法也并无二致。
艾尔娜紧握着银铃花圈,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过着坚守信念的日子。
他亦是爷爷留下的遗产。
黄昏时分,阿比特河被染成了玫瑰色。
比约恩拉开窗帘,将车窗敞开。随着马车的行进度,城市的黄昏景致显得格外宁静。比约恩因要完成比平日更多的日程安排而疲惫不堪的身体,深深地倚靠在座位上,用慵懒的目光凝视着被晚霞映照的江边。
那是一段平和的时光。
弗雷尔银行在施韦林的金融领域已稳稳立足,个别投资项目也收获了令人满意的回报。在不久前举办的大型赛马比赛中,他所拥有的赛马斩获冠军。虽说对赛马兴趣缺缺,但优秀种马带来的奖金却不容小觑。
这便是理想中的生活,而且一切进展顺遂,实在没有理由不喜爱这个夏天。尤其是由于哈尔迪子爵推出的美丽楼盘,格拉迪斯的存在感愈淡薄,就更是如此。
无论以何种方式将她与自己关联起来,这都是桩好事。即便不是格拉迪斯,也能够包容任何女子的名字。更何况,艾尔娜不正是不久后会带来巨大赌注的女子吗?
大约在比约恩嘴角浮现出满意的微笑之时,马车驶入了连接市区与大公府邸的桥梁。
这座桥被誉为阿维特河众多桥梁中最为美丽的一座,比约恩对此表示认同。虽说他对艺术兴致寥寥,但在他眼中,这座桥的确出色。这是为了纪念全胜而不惜投入重金的桥梁,因而有此成果也是理所应当。
比约恩抬起视线,望向桥的入口处,一座高大的花岗岩柱上矗立着金色铜像。装饰右侧柱子的骑马像乃是这座桥的缔造者——征服王菲利普二世,他的曾祖父。
比约恩与今日也为城市增光添彩而辛勤付出的先祖短暂对视后,轻声笑了笑,将被风吹乱的头捋顺。多亏了勤恳的守路灯人,桥上的所有煤气灯皆已点亮。沿着栏杆安装的数十盏路灯,是成就这座桥美丽之姿的要功臣。
比约恩一直注视着穿过这座灯光之桥便能抵达自己的世界,然而,在接近桥的尽头时,他的目光忽然收紧。桥另一端的花岗岩柱子下站着一名女子。她紧盯着他的马车,怀中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裹。
“艾尔娜。”
比约恩忍俊不禁地说出这个名字。难以置信,但定然是她。精心装扮却依旧显得土气的女士。她的直拳将赢得赌注。
或许是在等候他,女子急切地朝着马车挥手。这绝非误会。只有大公的一辆马车通过这座桥。
比约恩再次哑然失笑,撞了撞马车的车壁。马夫赶忙将马勒住,流淌的风景就此停住。
比约恩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马车的后方。那个女子,艾尔娜,正跑过来,停留在傍晚的美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