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陈头心里都一阵惊,他是带过孙子去买书的,要他讲,书肆里那些发黄还要六百文的书确实比不上手里这雪白的书册,但是——
书肆是书肆,他们只是农人而已,再者说:“你们两个都在科举班里读书,我也常听里正说吕秀才对你们较为满意,我听里正说涉及买卖者举户进入商籍,不许科举,要是卖书,有影响吗?”
做秀才梦的大伯娘一听这个,挣钱的欲望也迅速退却,“赚钱是大人的事,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不会的。”陈延安了他们的心,“入商籍对买卖多少,银两收入都有标准,我们挣这些钱不用考虑这个。”
他之前也去查过一次,得,就那金额,陈家人小打小闹手工作坊
干一辈子不一定能挣到,实在不必担心。
老陈头对这个出色的孙子多有信任,“那如果书做好了,卖不掉呢?康哥儿和壮哥儿你们就白干了。”
“卖不掉我和大哥也相当于练了字,纸不会浪费,但是爷爷我觉得能卖掉的,区别只是价钱的高低而已。”便宜,就不可能卖不掉,这笔生意只是赚多赚少的区别而已。
陈延很有信心,这种自信也带动了陈安,“我也相信一定能卖掉的!爹娘、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你们不知道城里的书有多贵呢!”
这么一说,所有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卖书确实是大有可为啊!
大冬天讲了一通,晚饭都有点凉了,但所有人都吃的有滋有味的。陈家还没有分家,家里人的劳动所得都是充公的,农家人一年到头除了靠田就是去县里拼命打短工,或者是像陈延爹这样,冒着危险去山林里打猎,这卖书要是成了……也是一个新的进项了。
夜里,大伯和大伯娘是怎样抱着陈安一顿亲香夸他的暂且不说,李银花则越来越发现自家儿子是个金饽饽,但是说着说着,妇人又伤心了。
“媳妇,怎么了?”陈多富一下听出来了,“儿子这么出息你还不高兴了?”
“大冷的天,写那么多字,康哥儿的手都红了,要不是我们俩没用,康哥儿为了读书哪里要这样想着银钱的事。”天这样冷,李银花几乎马上想象出了陈延
受冻又辛苦的样子,“再说了,他关心这么多事都读书读得这样好,要是能一心读书,岂不是……”
不能养子,陈多富心里也有些难受,“我会努力多攒些钱的。”
“何止是你!”李银花目光灼灼,“我也要努力了。”
……
有了全家人的支持,陈氏小作坊的待遇立刻就不一样了。
先是早食人人一个鸡蛋,然后是年纪小一些的秀秀妹专门去灶房里看热水,隔一段时间就给大家上点热糖水!
没错,就是糖水!
天晓得,上辈子陈延最讨厌甜甜酸酸腻腻的东西了,小时候吃糖都给吃烦了,但到古代以后,他基本没怎么尝过甜味了。
糖是个奢侈的东西,陈家的经济水平能买到的糖基本都是比较‘浑浊’、有杂质的,吃起来味道奇奇怪怪,这次的糖水一看就是家里买来待客的,放的不多,甜味少,但很纯。
陈延幸福得几乎要喟叹出声。
除了有热水供应,这里甚至还烧了一盆小炭火!冷气都被驱逐了!
在多方人员的支持下,陈延快马加鞭,一上午就完成了大半本三字经,午饭后加码,写写歇歇,一个日头的时间,大概完成了一本半多。
一本一本叠起来的书激发了陈安的热情,他用竹纸练字更认真了。
主要负责缝线的大姐梅花车线也越来越顺手了,越弄越精致,老陈家的新年就在这股浓烈向上的氛围中快乐的过去了。
新年一过,正月十
九日,吕夫子就要开课了,其他书肆开学时间也大同小异,手里的书得在十五号之前完工才行,时间紧迫,陈氏作坊不敢松懈。
一直到做了大约二十本三字经之后,陈延叫了停,开始做千字文,不过千字文里的字结构更为复杂,就算是写惯了的陈延,一天最多也只能完成一本而已。
狂练了大半个月字的陈安好像找到了一点写字的感觉,但字仍不够工整,他想自己也做一本书,但实在心疼好纸。
“大哥,那你用竹纸做两本书吧。”
要控制字的大小、间距对他来说还是太难,磕磕盼盼写完一本三字经,缝线之后他摇头,“这书不可能有人买了。”
他不信命,又搞了一本千字文,“这书,这书……”
“看来挣银子也不是件容易事。”
他万分沮丧,“康弟,我还是浪费了纸,还浪费了大姐和二姐的功夫。”
“书留着总是有用的。”陈延笑了笑,“既然你觉得大姐和二姐做书辛苦,不如就把这两本书送给她们,教她们识字怎么样?”
“你说得对!”可以留在家里给姐姐用啊!她们想必不会嫌弃自己亲爱的弟弟!
陈为自己的‘残作’有了去处而高兴,两个女孩子打线的手都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