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疏推了推眼镜,无所谓道:“你们大概有很多人不赞同我的观点。啊,这很正常,因为我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对错没有一定的概念,不同的观点你们多听听就行,当个乐子下饭也挺好的。”
大家又笑了。
有一个男生忍不住问道:“老师,这不就是……屁股决定脑袋,还是脑袋决定屁股的问题吗?”
李闻疏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xx同学,是吧?”
“对啊,你这个话糙理不糙哈,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男生问:“那……到底应该是谁决定谁啊?”
李闻疏抬头看向半空,思考了一下,手指点了点桌面,“应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应该’的,谁决定谁,取决于你想要哪种价值导向成为主流。你想要我方阵营利益最大化,就得屁股决定脑袋;你想要普遍利益最大化,就得脑袋决定屁股。”
有人问:“老师你觉得呢?”
李闻疏问:“这问题问得就像是要去举报我的样儿。”
那人连忙笑着摇头,“不能不能……”
但李闻疏实际上丝毫不怕有人举报他,语言中毫不避讳地道:“我个人来说,一向是赞同脑袋决定屁股的。”
有人问:“为什么?”
李闻疏:“为什么?嘶……这么说吧,我方利益最大化,不代表我的利益最大化,屁股决定脑袋就意味着我有可能成为群体‘利益最大化’要牺牲的价值;但是脑袋决定屁股,就意味着至少普世价值是要去寻求一致的公正原则的,不为利益、身份、立场所影响。至少任何一种在普世公正原则中,‘牺牲’无辜者都是一件违反原则的事情。”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怎么选,这取决于你对你方阵营的信任度有多高。”
大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纷纷为他的大胆言面面相觑。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人眉头紧皱,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反对。
李闻疏也看到了,但他没有在乎,而是轻描淡写道:“再说一遍哈,你们可以不赞同我的观点,下饭!下饭就行。”
最开始提问的那个女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老师你是一直追求绝对公正的吗?”
李闻疏看了她一眼,皱眉道:“绝对公正?哪儿有绝对公正?没有这东西。”
“那老师你追求什么啊?”
大家都看向李闻疏,见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缓清晰道:“我追求……为人民服务。”
大家都一齐笑了,江如鸣也很意外听到李教授讲出这么正派的话来,觉得他在随口开玩笑。
但随即,李闻疏就罕见地正色道:“不开玩笑啊,我的理想真的是,为人民服务。”
教室里的笑声安静下去了,有人还不理解,奇怪地盯着李闻疏看。
“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仆人,不是为乌纱帽,不是为金子,是为‘人民’服务。”
他一挑眉,“毕生理想,见笑了哈。”
江如鸣握笔的手都顿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李闻疏,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何燕然下课了之后,才叹了口气,对江如鸣道:“这李闻疏有点东西哈?”
江如鸣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李闻疏这个人。索性想不通她就不想了,收起心底那点被震撼到的余味,对何燕然道:“走吧走吧,早点去买饭,一会儿中午人多起来就买不到了。”
她们俩赶紧收拾收拾就要出教室,临走时还能看到李闻疏一个人在讲台上费劲儿吧啦地往书包里塞他那堆纸张,一大瓶咖啡讲完课就剩个底儿了。
下课往外走的人很多,门口十分拥挤。江如鸣和何燕然被挤得跟薄饼一样。
李闻疏也拎着他那大咖啡杯要往外走,结果也被人挤得站不住。尤其他非常高,在人群里显眼得很,举起玻璃杯怕被挤坏的时候江如鸣甚至都闻到了一股非常非常重的熟咖啡豆的香味。
她下意识回头,就与鹤立鸡群的李闻疏对上了视线。
李闻疏垂眸,不讲课时稍微显得疲惫冷淡的眼睛在看到江如鸣的那一刻,像是……愣了一瞬。
但江如鸣没有看清楚。
她跟何燕然还差一点就要挤出去了,结果就在这时,身后人群一个不稳,有人没站稳被推了一把,凭借手臂长度的优势才扶住上门框站稳了。
江如鸣听到了脑袋上方一道呼吸声,咖啡的味道一瞬间更浓郁了。
她猛地抬头,就见李闻疏站在跟自己非常近的地方,那只玻璃杯几乎快要放到她脑袋上了。
她愣了一下,李闻疏似乎也……愣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从李闻疏镜片后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李闻疏就移开了目光,直接凭着蛮力躲到了门旁边。
咖啡味儿淡了点。李闻疏没有跟学生争,挺大一个子硬是憋屈地站在门边等所有人都差不多走出去了才顺利走出了教室。
江如鸣上完了早八,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挽着何燕然,一边出教学楼一边冲着太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一脸懵地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认识的人。
“哎,往这儿看,在这儿呢。”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到单肩背着书包刚从楼梯上跳下来笑嘻嘻看着她的许寒山。
许寒山穿着灰色的外套,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笑得一脸灿烂,冲江如鸣和何燕然打了个招呼。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