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从大床的枕头里翻出了第二张线索,是从伯爵日记里撕下来的那张。她仔细阅读了一遍,觉得如果这确实是伯爵亲笔所书,那他似乎是站在所谓的“父”的一边,厌恶那些怪物的,甚至要想办法把他们困在木偶里,怎么会专门用那么多蜡烛只为了晚上把他们照出来呢?
许寒山看到了她又翻出一张线索,随口赞叹道:“呦,进度很快啊。”
江如鸣却没有搭他的茬,而是问道:“你那些蜡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许寒山想也不想道:“怕黑,照亮用的。”
是假话。江如鸣侧头看了他一眼,猜测自己大概是没有找到相关证据,所以他才不认。
她换了个问法:“你的‘父’是谁?是那个活到现在的巫师吗?他在哪?”
许寒山笑了一下,“‘父’当然是给我生命的人啊。”
江如鸣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但更多的许寒山就不说了。她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帮你爸干这些事?他永生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许寒山:“……是‘父’不是我爸!这要让我爸知道了看你下回去的时候还有没有粉蒸排骨吃了!”
“……哎呀,你快说嘛。”
许寒山吐了口气,道:“我的‘父’,他永生了,我当然也跟着鸡犬升天啊。”
江如鸣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很讨厌那些木偶吗?你想把他们都困住?”
许寒山:“讨厌……”
他的语气有些怪,“说不上是讨厌吧,可能是……既恐惧又悲哀?”
江如鸣没有太听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许寒山不再透露信息了。她只好放下线索,出了第一个房间门,直奔第四个房间。
本来她进第一个房间只是为了再看看那张日记纸,现在看完了,她得抓紧时间看一看这个她唯一没有进去过的房间。
许寒山在第四扇门前停顿了下,然后才掏出钥匙开门。
奇怪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本来就是有亮光的。
亮的?
江如鸣满心疑惑地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那盏格外明亮的蜡烛。第一回进来的时候,尚且还是许寒山点亮的,这一回,这盏蜡烛却在她进门前就是亮的。
想起许寒山,她才觉周围有点安静了。她猛地回头,惊讶地现身后根本没有许寒山的影子,空荡荡的只有被她打开的房间门。
不妙的感觉从后背升起,心脏跳动的度越来越快。她无声地咽了咽口水,忽然听到了身后一声极低的轻笑。
“啊!”
她吓得立即转身,额头几乎要撞到身后人坚硬的下巴。
眼前的人身着复古而得体的西服与大衣,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绅士礼帽整洁挺拔。
与许寒山很相像的打扮,只是露出来的脸上缠绕着密不透风的绷带,叫人看不见他的样子。
绷带……
江如鸣立即反应过来。他是……巫师!
她想要离他远一点,但后撤的动作太着急,差点被自己绊倒。巫师不急不缓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欠身道:“小心。”
声音低醇入耳。
江如鸣短暂地恍惚了一下,因为她觉得这句话和这个声音似乎……都有点耳熟?
她还没有想清楚这个耳熟的声音是谁,巫师就打断了她的思绪,“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他没有问她是谁,也没有自我介绍,而是温和有礼地问出了一个看似十分正常的英式问候语,仿佛江如鸣是公馆邀请来的贵宾,而他是这里富有慷慨的主人一样。
主人……?
江如鸣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你是……巫师?”
巫师闻言却停顿了一下。由于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江如鸣几乎以为自己把他惹怒了。但事实上没有,他只是感慨地叹了口气道:“巫师……啊,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笑了声,问道:“好姑娘,告诉我,是谁把巫师的故事讲给你听的呢?是……伯爵吗?是他这样背叛了我的吗?”
江如鸣愣了一下,觉得他的语气隐隐有些不对。见她没有回答,巫师却也不着急,而是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面对着房间里那一排排的大书架。
平静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吧,告诉我伯爵是如何背叛我的,这样,我才好选一个公正的方式惩罚他。”
他伸出手,缓缓地在书架上抚过,最终落在一本落了灰的书上。
他抽出来,在江如鸣的眼前翻开,似乎在认真地跟江如鸣探讨:“你看,这本书就给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议。譬如,我可以用火焰灼烧他的身体,只是他没有肉体,疼痛感不会那么强……又或许,我可以将他永世囚禁,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如鸣就惊讶地打断他:“没有……肉体?这是什么意思?”
巫师稍稍侧头,了然地“啊”了一声,笑道:“看来他是个胆小的孩子。他为了你背叛了我的秘密,却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敢告诉你。”
他缓缓道:“他是……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