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夏蝉,同属花鸟虫鱼一类。且蝉音可闻,蝉却难寻,个头比莺莺小了不少,显然大才子是不想占某个醉鬼的便宜。
然将自己化作春水中会唱歌的醉鬼小鸟却万分诧异:“你为何不选荷塘?”
“我为何选荷塘?”
“你、你不喜欢吗?”
一旁的时年实在看不下去她这股黏糊劲了,叉起腰走上来。这厮打哪儿知道公子私宅有一亩方塘种满了荷花?每至夏日,凡闲暇时皆在蓬下。
他是不是在湖田窑安插眼线了?!时年忍无可忍,怒而吐出四个丑字:“关卿何事?”
一桌人捧腹大笑。
看小孩打嘴仗真有意思。
梁佩秋被吼得往后缩,小声嘀咕:“蝉可不好画呀,小小的一只,想到就呱噪起来了。”
时年头疼,暗道谁有你呱噪?
徐稚柳问:“你怎知我喜欢荷塘?”
“书里这么说。”
“哦?还说什么了?”
“嗯,说你网罗天下名贵罕见的荷花品种讨好未婚妻。”还说红店有位素不露面的丹青画师,从来只给湖田窑画瓷,哦不,只给徐稚柳画瓷。
说他红粉知己万千,却独爱家中娇娇。
说他……
说了好多好多。
她原也不信的,可亲眼所见哪会有假?虽说满城都在传他和阿鹞的婚事告吹了,阿鹞也在和别人相看,可他到底先救了她不是吗?
她无数次劝慰自己,他的选择没有错,也是她给他指路去救阿鹞的不是吗?可她到底……无法说服自己完全不介意。
很没有道理,对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梁佩秋忽而眼睛酸胀,起身就要往外走。她虽意识不算清明,但自知今晚有多逾越,有多放纵,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无处可藏。
却不想一股阻力拽住了她。
不是袖子,不是衣领,这一回他牢牢牵住了她的手,深藏在宽大的袖摆下。她被拽得一个踉跄,跌坐回他的身边。
他含笑看着她,抬起另一只手,屈指给了她一颗板栗:“说书的还道我窑厂有个一夫夫,力大无穷可以扛鼎,这你也信?”
众人回头:“难道不是?”
徐稚柳张口结舌。
“都是假的。”他轻声说,“有时就连双眼所见也会是假的,凡事不要过早下定论,遇到难解之题,不妨冷静下来,先问问自己的心?”
他的声音带着股蛊惑的力量,让梁佩秋心尖儿直颤。
都是假的。
假的。
他是在和她解释吗?
“还不明白?”他手掌温热,指腹粗粝,有一下没一下摩挲她的掌心,挠得她一阵酥痒,从脚尖一直麻到天灵盖。
这回是彻彻底底地醒了。
“需要我再……”
“不必,不必了!”
梁佩秋猛一起身,向众人告辞。不等大家伙反应,扭头就跑。
众人:诶?怎么又跑了?
谴责的眼神齐刷刷地再度扫向徐稚柳。这回徐稚柳不再一笑置之,而是认真地替自家小孩解释:“人有三急,喝多了容易涨肚子,各位不要介意。”
众人:这你都知道?!
次日,景德镇上下皆知,徐梁之争,自春日宴一只“春莺夏蝉”青花碗正式拉开序幕。
半月后,胜负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