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同一個少女般嬌羞起來:「那就好。」
隨即她便目不轉睛盯著楚驚瀾的臉,看楚驚瀾再品嘗其他的東西,細嚼慢咽,仿佛吃的不是毒,是美味珍饈。
時間一點點流逝,楚母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當楚驚瀾再度咽下一口後,楚母倏地伸手抓住了他。
她不解地歪歪頭:「你怎麼還沒死?」
虛假的笑容被剝去,露出底下猙獰的河床。
「你應該死了呀?」
第13章
蕭墨不由往後退了退,他在楚驚瀾身前,楚母的表情和言語仿佛也是衝著他來的。
如果是那些本就面目可憎的惡意,他會嗤之以鼻或者嘲回去,但楚母那無辜又不解的神情只讓他心裡發毛。
楚驚瀾手頓了頓,他從容放下筷子,剛想說什麼,楚母的手突然屈指成爪,直接朝他面門襲來!
楚驚瀾的母親宛玉,是名金丹初期的修士,出身中界,被家族當做工具,從未享受過呵護與關心。
然而命運不曾關照過她,前半生陷於家族中的痛苦,後半生,她毀在了負心漢手上。
楚驚瀾的渣爹楚天實,宛玉初遇他後,被細心照顧,從他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微暖,於是信了他的海誓山盟,以為自己遇上了真心人,迅淪陷,拼了命終於擺脫家族,隨道侶來到下界。
她以為自己終於從氏族的噩夢中解脫,從此能有和睦的家庭,殊不知只是從火坑跳入了另一處地獄。
楚天實帶著人回到下界楚家,結為道侶後,他的本性終於一點點暴露出來,不掩不藏了,驕奢淫逸好吃懶做,在外面不停找女人,被宛玉發現後,又痛哭流涕保證自己會改。
宛玉從震驚到痛苦,一次次原諒,換來的是道侶永無止境地犯錯,在無數次的失望絕望中,她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以為的、世間最難得的溫暖,到頭來全是謊言。
沒有人真心愛她,沒有人在乎她。
宛玉終於被逼瘋了。
她發瘋前,楚天實還經常會說好話哄她,畢竟宛玉貌美,但等她瘋了後,即便再漂亮,楚天實也不樂意對著隨時會犯病的瘋子,給她另開院子,再沒來過。
要不是楚驚瀾天賦驚人,要求楚家必須給他娘親治病,楚家誰還願意管她。
拿捏著宛玉,他們就能讓楚驚瀾為家族貢獻,畢竟宛玉治病的藥不便宜,每天喝掉的都是真金白銀,還在宛玉身上種下符咒,讓她無法輕易被帶出楚家。
宛玉見了楚驚瀾和渣男楚天實都容易受刺激,因此楚驚瀾許多時候只敢悄悄的,遠遠看上她一眼,怕母親因為自己而陷入癲狂。
喝過藥後,宛玉的修為會被大幅抑制,即便鬧起來,侍從們也不會受傷。
楚驚瀾抬手,抓住了宛玉的手腕,把她的攻擊攔在半路。
「你怎麼還不死,你怎麼不去死!」
宛玉掙扎著,瘦弱的手上青筋暴起,楚驚瀾制著她,也不過分用力,怕傷著她,母親惡毒的話對他來說仿佛習以為常,波瀾不驚。
蕭墨今天沒敢趴在飯桌上,他猶豫了下,試探性的飄上楚驚瀾肩頭。
糰子在楚驚瀾肩膀上跳了跳,仿佛在他肩頭拍了拍。
一個深愛著母親的孩子,在聽到娘親讓他去死時,蕭墨不信楚驚瀾跟表面一樣平靜。
哪怕他知道這並不是母親的真心話……不,或許正因為知道,才會更痛苦。
他的母親瘋了啊,瘋到連他也容不下了。
放在平時,楚驚瀾肯定早該把心魔趕下去,但現在他實在抽不出空閒,不得不暫時忍耐了心魔待在自己身上。
宛玉表情猙獰,一張好看的臉被扭曲得可怖,她邊掙扎邊念叨「去死去死」,時不時還會罵孽種,楚驚瀾都把這些話盡數受了。
掙扎片刻後,宛玉也累了,力氣漸漸變小,竟嗚嗚哭了起來。
「驚瀾,驚瀾,我為什麼要跟他生下你啊,你有他的血,髒的,多髒啊,你去死,然後娘親來陪你,好不好,娘親陪你一起,嗯?」
她在哄小孩兒,卻是哄著孩子和自己去死,蕭墨只覺得窒息,他快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但仍舊倔強地趴在楚驚瀾肩頭,沒有躲回識海。
楚驚瀾將她的手一點點放下,輕聲對她說:「娘,我們不死,我們活著,該受苦的不是你我,你再給我點時間,快了,你等等我。」
這話侍從們只敢當做沒聽見,上來幫著要扶走宛玉,也可能是藥終於起效了,宛玉茫然了片刻,仔細看了看楚驚瀾的臉,忽的猛然縮回手,踉蹌朝後跌去。
楚驚瀾想扶她,卻被躲開了。
「你怎麼在這兒!我、我是不是又傷你了?我不想傷你,走,快走!你別看我,別看我,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楚驚瀾手僵在半空,眼底的隱忍和堅強被她一句話融化,化作悲涼,他輕輕抽了兩口氣,倒退著慢慢遠離他母親。
「好,我走,您……您也好好的,我下次再來。」
宛玉被扶回房間,楚驚瀾邁出院落,他脊背依然筆直,但身心俱疲的氣息藏不住,走出很長一段,周圍都沒人的時候,楚驚瀾才終於開口:「……你還要在我肩膀上待多久?」
在搭順風車和自己飄兩者中,蕭墨選擇更省力的方式:「到屋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