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隽并没有再问她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她许久,目光里尽是她无法了解的意味。之后,他走过去,恍若叹息般低声嘱咐道:“往后……尽量少在太子跟前露面。”
“古来宫中多怨妇。东宫里的那些姬妾,可没一个是好惹的。”
听到他的话,她一时失笑,刚想说就我这长相,也就您会有这重担心。然而却听他继续说道:“尤其是太子妃——女儿肖母,谁知道类阳帝姬会不会是第二个倪王妃?”
类阳帝姬之母、先镇阳王妃倪氏悍妒成性之事,乃是被记入前朝史书中的一桩逸闻。据传,在其与先王成婚后,非但不容王于内院置姬妾,甚至还曾亲赴军中,下令斩杀李氏军中所有军妓。
裴筠筠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听罢,她怔愣半晌后,适才还有些玩笑之意的脸色,忽的彻底冷了下来。
随即她道:“她是不是,自然都有太子殿下受着,横竖与您无关。”
她后退几步,福身道:“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元隽没说话,既没有拦她,也没有问她为何突然这样生气,就这样任由她离开。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他才意态沉重的坐了下来,仰面朝天,抬手遮住深深蹙起的眉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之后数日,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开始了一场冷战。
裴筠筠照样天天进宫去为太子妃诊脉,只是如今错开了时间,
再不同他一道入宫,自然更没有与他一起回府的时候。
太子妃那里,倒是恢复了一开始的和善之色,就好像头一天的那桩流血事件压根儿没发生过一般,待她宽和温厚,再没找过她麻烦。
这日请过脉,裴筠筠收拾好药箱便行告退。凝情在殿前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原还带着妥帖笑意的双眼倏地一凉,转身便到太子妃面前奏了两句话。
随着茶盏被重重砸在小几上的一声闷响,太子妃眸色一凛,“你说太子这些天来每日都会传她去承祚殿?!”
“可不是!而且奴婢去打探过,太子殿下每回传召她,没一个时辰都不会放人出来!依奴婢看,这其中定有蹊跷。”
承祚殿的宫人被太子殿下的威仪震慑着,素来是口风最紧的。凝情也是这两日才得到消息,今日一看,果然那丫头出了门,奔的是承祚殿的方向,这便赶紧来太子妃面前禀报了。
太子妃闻言,双眉越拧越紧,握盏的手都有些发颤,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凝情还在那里说着什么,她却已经没有兴致听了。目光一抬,落到右手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引商身上,她沉声唤了句:“引商。”
闻言,引商连忙将煎茶的动作停了,后退半步,福身应道:“娘娘。”
凝情的话也停了,神色不善的朝引商看去。
只听太子妃放缓了姿态,问道:“这位裴姑娘你也见过数次了,说说看,有何想
法?”
引商不慌不忙,徐徐言道:“娘娘恕罪,奴婢并不认为此女与……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抓着她话中的一个停顿,凝情不屑的冷笑道:“哟,一句话说得这样勉强,怕不是姑娘有意包庇罢?”
引商目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太子妃亦是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凝情会意,纵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太子妃同引商道:“说说你的理由。”
引商便道:“最明显的一条证据——娘娘您也亲自验看过了,此女容貌平平,且未见易容之象,又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太子妃理了理衣袖,叹气道:“理事这个理……这几日皇后也说本宫是杯弓蛇影了,只是本宫这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这人身上的气性,一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我从觉得这个裴筠筠……”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索性摇摇头:“即便容貌截然不同,本宫也不敢贸然下结论。”
说着,她又问引商:“除却容颜之外呢?还有什么能让你认为裴筠筠并不是那人?”
引商道:“她初来东宫请脉那日,因身上沾了血,奴婢奉命带她去沐浴更衣时,曾偷眼看过,她后颈下并无牡丹胎记。”
此言一出,太子妃立时激动而起。
“什么?!”她心情一起一落,质问道:“由此发现,你因何不早说?”
引商微微一愣,
告罪道:“娘娘恕罪,奴婢本以为您查验过她的容颜之后,已然消弭怀疑了,便也未曾多嘴。没想到您如此不安心,实在是奴婢的罪过!请娘娘责罚!”
太子妃且顾不上责罚她。
她看引商的反应不似作假,也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会背叛自己。仔细想着引商的话,半晌,她仍是不甚安心的追问道:“没有牡丹胎记……你确定是真的没有?还是说被什么疤痕之类的东西掩盖了,你是看不清才觉得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