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后的那道伤,尚未愈合完全,此间实在有些显眼,元殊视线触及其上,微微一蹙眉:“脸是怎么回事?”
她只道:“奴婢粗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面前的人默然片刻,忽而伸手过来,顺着那三寸的短长,不轻不重抹过。
一阵疼痛泛起,她听到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这么深……你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殿下见笑了。”
元殊没再追问,只道:“去吧,别让太子妃等急了。”
她应了声,才要走,又听他漫不经心般的吩咐了一句:“给
她请完脉以后,记得来承祚殿告诉一声,也好让孤放心。”
她心头一动,这句放心,可是颇有歧义的。
“是,奴婢记下了。”
来不及多想,她应下之后,转身匆匆走了。元殊看她走远,才要转身回承祚殿,视线一低,便见地上遗落了一方锦帕。
他将锦帕拾起,无心的一个翻动,待看清那上头绣了什么之后,整个人赫然一惊。
元隽下朝回府,直到中午,也没见裴筠筠回来。
绿妆端了汤饮进来,见他在书案前发呆,暗自一笑,近前问道:“殿下是在担心她?”
元隽回了回神,却没答她的话。
绿妆便劝道:“太子妃还不至于如此急功近利。上回已经伤了人,想来,不会这么快就又有下一出的。”
他想说,自己的确是很担心她在宫中的安危,可眼下困扰他的,却并非此事。
须臾后,他没来由的一笑:“我现在有点糊涂。”
绿妆不解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原来以为,她是漱华帝姬,可佐证她是漱华帝姬的证据越多,这个结论反倒越不可靠。”
“后来,我让叶檄去查了查那柄梳篦的来历,得了结果之后,我甚至还怀疑她是不是芳仪帝姬。”
绿妆一惊:“是……传闻殉国的那位?”
元隽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是传闻自焚于殿,尸骨无存的那位。”
绿妆双眉蹙起。
又听他继续道:“再之后,她曾暗指裴氏与冯冕有旧仇,我依着这
句话,便去翻查叶檄对冯冕恶行的调查所得,果然发现冯冕与裴绍叔父、先梦粱公之死有关。那时候,我又怀疑她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可绿妆稍稍一想,便了然了他这重猜测。
那先梦粱公是谁?
非但是朗月王的叔父,还是当今梦粱侯的生父、羽雁王未来的岳父大人。
她讶然道:“……您,您不会觉得,她就是与您有婚约的那位,那位裴氏千金罢?”
元隽没有否认。
“这……这不太可能吧,世家千金,从未来过中原,就凭她对中原的了解程度来看,这也不可能啊!”
他笑了一声,问:“那若是我告诉你,裴薰来过中原呢?”
绿妆愕然的瞪大了双眼,险些打翻了手边的碗盏。
这时,元隽却又摇摇头:“不过也不重要了,如今我心里有一个新的猜测。”
绿妆一身后怕,“听了这一道,一个比一个吓人,奴婢都有点不敢往下听了。”
“可不正是一回比一回吓人么。现如今这个……我都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绿妆想了想,道:“不过依奴婢看来,只看她的容貌,您就应该能排除掉许多错误选项了。譬如紫泥嬴氏的帝姬,这就不太可能了。”
“那可未必。”
绿妆满脸疑惑。
元隽便道:“你也看到她那道伤的位置了,皇后同太子妃此举,就是要看她是否有易过容,可见她若是中原故人,想要依靠人皮面具改头换面,实
在过于冒险。旁人只要稍有怀疑,轻轻一验便可窥得真假。”
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绿妆道:“所以……这就说明她那张脸是真的啊!”
元隽摇头:“这就说明,即便她这张脸真有问题,也不是仅以平常手段就能让人发现端倪的。”
“可是……还有什么不平常的手段?”绿妆苦思之下,也无所获:“这普天之下的易容之术,也就这么几招,她还能弄出什么花儿来?”
元隽但笑不语。
凭她是不能弄出什么花来。
但是,如若加上一个朗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