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懂得什么叫做杀人诛心的。
这一番话下去,王伏宣抿紧了唇,握紧了轮椅的扶木,睫毛扑朔。
“你们别太过分了!”王伏宣的侍从忿忿不平。
“过分?”公孙钤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我分明在夸淮陵侯珍珠如土金作铁啊,哪里过分啊?”
他敛了笑,语气也冷下来:“难道像淮陵侯这样,践踏别人真心还要口出恶言的人,才不过分吗?”
玉殊也是特意卡着时间,等公孙钤挑衅完了人家才例行公事的。
他抬手用剑鞘意思性拦了公孙钤一下,“行了,别给公主添麻烦生事端,公主让我给你备车,怕你雨天路滑摔在路上。”
公孙钤拖长了调子,瞟了一眼王伏宣,“哦——公主待我真好,还怕我摔了给我备车呢!这么好的主公到哪儿找去啊?只是有些人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咯!”
“走,去做公主给备的马车咯。”他手一背,撑着伞就走了。
玉殊跟了上去,经过王伏宣时,还道:“借过一下。”
王伏宣的马车想要挪动还是有些困难的,尤其是在这雨中。
“啊抱歉,淮陵侯不良于行,我忘了。”玉殊笑了一下,跟上了公孙钤。
“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一个罪臣之后,一个月部提拔上来的小乞丐,居然敢对主子如此无礼!”侍从气得不行。
“这是公主府,不得放肆。”王伏宣低声呵斥。
反正对上萧玉融,他所有的体面,所有的自尊,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低到了尘埃里去。
侍从闭上了嘴。
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公孙钤和玉殊之流之所以能那么气焰嚣张,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在萧玉融羽翼之下。
萧玉融最是护短,而他们这么做也是替萧玉融出气。
王伏宣不追究,也是因为他歉疚,他问心有愧。
翠翠自然气恼王伏宣让萧玉融真心错付,不过说到底公孙钤和玉殊也确实太嚣张了,王伏宣可是王侯。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请淮陵侯海涵。”翠翠道。
“无妨。”王伏宣低眸,“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翠翠不答,答案却显而易见。
“天凉,雨大,淮陵侯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莫要染了风寒。”翠翠提醒。
王伏宣自嘲般笑了笑,“她不见我,就是没有原谅我。既然如此……也是,欠人的,总要还。”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出伞下,走进雨里。
翠翠睁大了眼睛,不清楚王伏宣要做什么。
王伏宣撩起衣摆,直直地跪了下去。
王伏宣一跪,追随他来的侍从也纷纷跪下。
“侯爷这是什么道理!”翠翠慌忙背过身,连连后退几步,避开王伏宣的跪。
“我来认错,她要不要原谅我,随她。”王伏宣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他的腿又疼得厉害,雨水水汽的潮气似乎从青砖底下渗透出来,钻进骨缝里,针扎般的疼。
翠翠忙道:“侯爷还是快起来吧!全京城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公主府,虽在内院,但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明日不知道该如何传呢!”
王伏宣垂眸,“她说我心不诚,心诚则灵,但愿能灵。”
“哎呀!”翠翠气急,忙转过身,直奔内殿。
“公主!侯爷跪在外面,怎么说都不起来呢!”翠翠禀报。
“啊?”萧玉融抬头,“他疯了不成?”
翠翠一脸认同地点头,“公主要去瞧瞧吗?侯爷一行人看着……嗯……有些癫狂。”
萧玉融站了起来,“去看看。”
王伏宣跪着,雨水浇打在身上,雨意便透过湿润的发丝往下渗透,渗入心脏细如发丝的裂痕。
有些恶心,那样的阴冷催生出春夏不可见的青苔,黏腻湿润的苔藓就那么四散开来,从心脏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缝隙生长出来。
心也一样湿漉漉地向下垂坠。
冷得像是那年的冰湖一样,萧玉融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