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正在给徐文姬整理,忽然想起来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后,此事婢本不该开这个口,但婢觉得您还是知道比较好。”
“你且说吧。”
“昨日染丘去了永宁殿。”
徐文姬批阅账簿的手一顿。“染丘,永乐宫里那个一等女侍?”
“正是。”
她搁下簪白笔,“她去永宁殿干什么?往日也不见太后有多关心这个小九。这下还特意叫染丘去,她到底想做甚?”
碧落是个有眼色的,她放下手上的活计,跪在徐文姬一旁,低声道,“婢觉得,怕不是因为正旦时赵贵人那事,陛下现在眼里已经有了这个九公主,前几日还特意叫她去跟万年公主一同进学,可见是有意弥补。太后便投其所好,想要拉拢这个公主。”
徐文姬瞧着面前的书简思索。
她刚向李永宁伸出橄榄枝,太后那边就迫不及待地要掺和一脚,这明摆着是要跟她作对。可拉拢这个对她来说可以显她贤明,让她坐稳后位,对太后能有什么好处?莫不是就是针对她,见不得她好?
“这个董氏,她就是故意的,见不到予有一点好处,拼了命也想把我拉下来,好让她母家那几个狐媚子上位。呸,也不嫌恶心。予早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定然不会让她如愿。”
碧落皱眉,“太后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这些年一直想向后宫塞人,都被您四两拨千斤给挡回去了,现下更是打着
思亲的幌子,养着染丘那个女娇娥,怕就是等着随时塞给陛下的。到那时,咱们又该如何自处啊?”
徐文姬沉吟片刻,站起身来。她背对着碧落,瞧不清她的表情。碧落有些着急地唤了一声,“皇后?”
徐文姬转过身来。此时她已不复方才那般忧虑,又恢复了平日里端庄稳重的模样。
“太后这次跟予作对,恐怕就是要给予个警告,予偏不让她如愿,她不是想笼络李永宁吗?那我们就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后宫之主…”
碧落有些担心,“您这次是决定要跟太后对台了吗?就为了一个九公主,犯不上的。”
徐文姬坐回位置上,“予已经被她压了太久,久到她以为自己才是皇后。不过是个贵人,仗着是陛下亲母才在这把年纪当上的太后,还只是个并的,说到底,真正的太后应当是云台那位才是。”
正旦刚过去一月,天气虽有转暖,但寒锋未退,院子里还是冷得不像话,只是少府新送来的炭火足够,还多给了永宁宫两个手炉,让李永宁常年冰凉的手也暖得热热的,脸也红润不少。
“今日我大母进宫来探望我表姊,我可是求了两三天她才愿意带我来的,一路上还总是叮嘱我要小心,宫里不比家里,要谨言慎行。我每三日便要进宫进学一日,这都多少次了,这来时的路,我可比我大母还熟,用不着整日唠叨。”
李永宁被卫酒的牢骚给
逗笑了,“卫老太君也是担心沁阳阿姊你,怕你这没个遮拦的性子在宫里惹事罢了。这宫中到处都是豺狼虎豹,若是你一个不小心走错了处,还不得撕你一层皮下来。”
卫酒撇撇嘴,将李永宁给她到的水一饮而尽。“要说你这永宁殿还真是偏,我从北宫过了复道再到你这,足足花了快半个时辰,脚都要走麻了。”
李永宁咬了一口糕点,将手上的碎渣拍掉,她最喜欢吃卫酒送的桃花酥了,这酥饼是裹了豆沙红枣炸制而成,还加了风干的桃花瓣,吃起来绵软香甜,口留余香。只可惜卫酒进宫次数有限,还时常要受到盘查,不能常给她带。
“也还行,就当是强身健体好了。总归不会有什么坏处。”
“你倒是看得开。对了,你可知道今日我路过了何处?”
李永宁看卫酒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由得生了几分好奇。
“沁阳阿姊莫要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卫酒清了清喉咙,故作深沉地开口。“前几日下大雨,把北宫的廊子淹坏了,今日修缮,那小黄门带我和大母绕道而行,走的是平日里不曾走过的一条路。然后我们就经过了一个先前从未见过的宫邸。”
说完这句,卫酒故意停顿,不再往下说了。
李永宁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你越是好奇催她,她越是不说,故意吊着你。李永宁反而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算了,沁阳阿姊
不想说便不说了,反正永宁也不是很好奇。”
这下卫酒可着急了。“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想说。也罢,我就告诉你得了。我们路过的,正是北宫云台。”
云台?
李永宁倒是听说过这个,但是没有特别注意过,她久居南宫,对北宫的建筑不甚了解。
“一看你就不知道了,这云台啊,与其说是个宫殿,倒不如说是个监牢来得准确。这倒是桩陈年旧事了。我是小时候有次偷偷去我大母房中时中听我大母和我大父说起的。”
“据说延熹八年时,先帝废黜皇后邓氏。同年,杜太后被选入掖庭,受封为贵人。当时吧,先帝想立自己宠幸的田采女为皇后,却被司隶校尉应奉陈涉力谏,说田氏卑微而杜氏高贵,应立杜氏为皇后。先帝不得已,只得册杜氏为皇后。可她虽贵为皇后,却很少受先帝的宠幸,她在这宫里处境尴尬,先帝心里紧着的仍然是田采女。”
“后来先帝卧病,可能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赶紧擢升田采女为贵人。先帝病逝后,杜太后也被尊为皇太后。因先帝无子,杜太后的父亲城门校尉杜绍文便召侍御史刘骁,向他询问封国中王子、列侯中堪当大任者,刘骁则推举当时还是解侯的陛下。于是杜太后就派刘骁代理光禄寺大夫,持符节,率领左右羽林军到解地迎接陛下继位。陛下初登大宝之时,杜太后便任命父亲为大将军。
“听闻这个杜太后善妒得很,先帝灵柩尚在前殿,她就敢对田氏下手。又想把先帝的所有贵人都杀掉,经朝中大臣苦苦劝谏,才打消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