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府上的花木因这些时日天气回暖,一应的都呈现一派蓊蓊郁郁的生机来。府中多值四季长春的树木,鲜少有花木,只在西边靠廊处植了几株月季,衬着这绵延的绿,倒更叫枝头盛放的月季妩媚了。
“才起床便听到窗外喜鹊叫个不停,铃兰还暗自揣测呢,原来是素心姑娘过来了,快些进来。欢喜姑娘也不知怎地,那日去探了一回六皇子,回来后便闷闷不快的,一晌午的枯坐着,通共说的话铃兰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素心听铃兰话说的起劲,几乎是手舞足蹈的,拿着锦帕遮嘴笑道:“你们姑娘这是得病了,听你说的病的还不轻呢。”
铃兰心知素心颇通医理,并未听出她话里的一丝打趣,信以为真,急忙道:“呀,这可不得了,幸好素心姑娘点醒了,我瞧姑娘那个样子倒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如此一来,诸多反常之举也就说的通了,姑娘慢座,铃兰去请大夫。”
素心听了,几乎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想着欢喜素日娇憨,连带着伺候在身边的丫鬟都沾染了几分,自己将神情绷了绷,道:“眼前就有现成的医者,哪里还要那样麻烦,眼巴巴的到府外去请。再者,欢喜这个病,必得由我来治才好,寻常街市上的庸医都是治不来的。”
铃兰捏了捏自己的脸,啐了一回,笑道:“瞧瞧我这人,一时间都忘了素心姑娘医术高明了,
还想着舍近求远的。即使如此,铃兰更不能在这里罗唣了,素心姑娘赶紧去瞧瞧我们姑娘罢。”
铃兰领着素心进了里屋,只见欢喜呆坐着,便走了过去,笑道:“姑娘,素心姑娘过来了。”
素心见欢喜的模样,便对铃兰使了个眼色,铃兰会意,奉了茶后便退了下去,留她二人好说些体己话。
欢喜听了回转神来,抬眼瞧见素心一旁笑意盈盈的,忙起了身,执着她的手,笑道:“欢喜本想着这几日到姐姐屋里向姐姐学几个花样子呢,但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也就耽搁下了,不曾想姐姐倒先过来了,到底姐姐是我的知心人。”
素心往欢喜旁边坐下,握住了欢喜的手,缓缓道:“你何苦跟我这样的生分,方才铃兰那丫头还提了你来,她伺候了你两年,倒真是一心为你着想,你成天这个样子,没得叫她担忧。那日到府上的浅浅姑娘,我也瞧了一眼,确实不错,模样儿好,又极会做人,听下面的丫头说,还带了不少宫里的东西作人情呢。这两年,我是瞧着你同六皇子如何的,要说皇子对你没动半分的心思,我是全然不信的,他对你事无巨细,哪一样不是妥帖周道。我即便是不说,你心里想必也是明白的,但他身份摆着,又是那样的模样,多少好人家的女儿想着能攀龙附凤的,算算年龄,六皇子今年也有二十
了,如今却连个正妻都无,即便是放在寻常人家也已是难得了。”
欢喜听了苦笑一声,道:“姐姐既然是我知心人,又跟我一块了这样久,更应该知道欢喜是什么性子的人。浅浅姑娘是云澈哥哥身边的得力人,从小伺候着她,情分自然与别个不同,她又处处都为云澈哥哥着想,那是他的福气,欢喜有什么好不满的。况且我扪心自问,似那样的周密我断然是做不来的,平日除了任性而为,何曾对他有过一点裨益。”
“恰恰是这一点,才叫人另眼相看你,皇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能让他坦诚相待的却只有公孙大人同你,难道你不明白么?我看你心里也困苦的紧,这些事我说的不管用,要你自己想明白才好。”
素心起了身,随手顺了顺裙摆,“姐姐就走,反正如今春日闲闲,不妨在我这儿多坐一会。”
“正是春日闲闲,才不能像你这般将一番春光都辜负了,天天守着着间屋子,迟早连人都要同这屋子一样,死气沉沉的了。我看府里的春景倒好,想着趁回去好好赏赏,你既没有这份心思,我便先走了。”
素心手扶着廊柱,一面走一面漫不经心的瞧着葱茏树木,正看得起了几分兴致,耳中却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原本素心站着的地方旁边有座假山,平日里站在廊上都能瞧见的,如今树木繁茂,渐渐的也就遮盖了许多,只能依稀听到
有声音自枝叶间传出。
素心听声音只觉的耳熟,倒好像是伺候在公孙虚身边的两个丫鬟,月浓同疏影,本想转身离开,听人道长短到底不好,却听到二人话中隐隐提及自己,便屏着气息,支着耳朵听着。
月浓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早把自己当做府里的姨太太一般,连同她一起伺候公孙虚的疏影俨然都要高上半茬,言语中透着几分不屑,“我一早便看不过眼那素心了,公子为人也太好性儿,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往府里带,我们虽然是奴婢,到底还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姑娘,又是跟在公子身边的人,好歹是有几分见识的人,哪里像她,通身的小家子气,听说还是荒野里出来的人。”
一旁的疏影诺诺称是,因自己一向驽钝,比不得月浓为人机灵伶俐,常常能在公孙虚面前讨巧,便只有伏低认小的份,谄媚附和道:“她哪里能比得了月浓你,只是我们二人在这里说她闲话,若是被她听了,可如何是好?”
“我亲眼见她去了那一位的屋里,她们两个一向要好,现在定在房里说话呢。她听到了又如何,又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梅香拜把几,左右都是奴才,我偏生就是看不惯她那绵绵糯糯的江南腔调,跟男人说话同勾魂一样。”
“话是如此,也得看公子的意思,况且她模样儿也不低,虽说身份是差了些,但若是公子心中对她有意,封了
做姨太太也并非不可,日后岂不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月浓嗤笑一声,道:“怪不得公子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公子若是对她有意,早就该提的,如今她年纪可不小了,哪会成了老女。我看宫里的六皇子还有我们公子,眼睛都盯在那一位身上呢。”
疏影听了,颇为惊讶,道:“果真?”
月浓见疏影一脸的讶异,心中更是自满不已,神情倨傲道:“公子的心思,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难道还会不知,上回那一位及笄,公子可是提前到长街上选的好久的簪子,你想想公子这些年对哪家女子如此青眼有加过,外面的人见公子成日里同皇子一块儿,还当公子有龙阳之好呢。这个不说,且说说宫里的那位,哪会到府上不是往那一位屋里去,桩桩件件,岂能瞒的过我去。”
“姐姐慧眼,这些事当然是瞒不住姐姐的。”
月浓见疏影话说的殷勤,更加自得,声音也提了几分,道:“那一位平日里少有出来,有机会我远远的瞧见了,长得当真是好看,也难怪会叫皇子同公子都倾心。我估摸着,她是皇子养的外宅,宫里面行事向来都是掩人耳目的,每回皇子进了她的房里,一时半会都是不见出来的,必定是外宅无疑了。”
“你方才还说公子对她也有意,如今又说她皇子的人,那公子岂不是看上了皇子的人?”
“皇子一时新鲜,难道还会接
她到宫里做娘娘不曾?等皇子厌了,必然是由公子接手的。”
“啪——”一声清脆,将月浓同疏影两个吓得不敢噤声,踌躇了一回,疏影才小心翼翼的从假山里探出头来,廊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这才放心的缩了回去。
月浓见外面无人,便道:“人家正说在兴头上,偏你疑神疑鬼的,搅了兴致,我一早便说外面没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