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寂静后,她挥了挥手,让青年上前一步:“好孩子,上前来。”
那温润公子上前几步,却也礼仪地垂下眼眸。
宝知旁观这乔公子与乔氏在眉眼间有六分相像,下半张脸更似杨夫人,平添一丝清贵。
本是被孩子与伺候的人劝止的乔氏又忍不住出轻轻抽泣,一面呜咽道:“这孩子……同……同大哥……”她说不下去了,只伸手附上杨夫人放在膝上的双手。
杨夫人莞尔一笑:“像吧!大家都说徽鸣肖父!”她笑着,眼中又薄薄含着一层泪,想努力提起唇角,却止不住向下,像是控制不住悲痛,将手抽出,反而紧紧握住乔氏的双手:“四妹妹!你大哥!你大哥是那样……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为了保全我腹中的孩子,死后也不体面!我那日偷偷跑回来,想着……他突然难定是有问题,不想……不想却见……”
女人说不下去了,长长的睫羽湿润润一层,娥眉轻蹙,本是激动涨红的双颊沁出青色,且开始急促喘气。
“大嫂嫂?这……”乔氏看出端倪,手心冒出冷汗,求救似地望向乔徽鸣。
乔徽鸣也不顾礼节,上前抑着杨夫人,却也镇定地嘱咐杨夫人的丫鬟:“母亲又犯心疾了,快些取了药丸用温水化开!”
宜曼自然被吓得不清,惴惴不安地把脸埋进宝知后背。
松清比之喻台更小些,被唬得脸色白,紧紧拽着哥哥的衣角。
松源没法,只得蹲下身去安慰弟弟。
宝知倒也未乱阵脚,一面嘱咐人去请府医,一面叫人端来温水。 真是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许是杨夫人经常犯疾,也许是乔公子的冷静感染,杨家丫鬟从贴身荷包里取了颗赤色药丸,放入温水中,由着乔徽鸣亲手服侍杨夫人服下。
杨夫人脸色的青色慢慢褪去,众人才放下心来。
候在一旁的宝知察觉大表弟的目光,不经意微微抬头,同松源交换了一个眼神。
确实,表弟也惊讶。
可人多眼杂,宝知也不好同他多说,适逢乔氏将男孩女孩一一介绍。
“这是你六姨妈家的梁表妹。”
“梁表妹好。”乔徽鸣似一块无暇温润的羊脂玉,他便立于此,言语间不疾不徐,即便不着白衣,无端让人想到山间的松林,雨后的青竹。
一头墨只用一支木簪挽起,身着寻常的棉袍,与侯府众人格格不入,却未流露丝毫不适。
乔徽鸣是真正的温润公子,历磨难而不弃,经尴尬而不愧,举止间竟叫宝知也不得不感叹。
古诗里所谓的谦谦君子,不过如此。
也有可能是十年磨一剑的伪装。
不管如何,宝知识趣收敛了冷漠,回礼道:“乔表哥。”
可巧外头传道:“梁少爷到!”
喻台披着落满银雪的大氅钻进屋内,望见那背对自己的青衣男子,脱口道:“师兄?”
乔氏笑道:“这孩子,怎么迷了眼?这是你乔家表哥!”
乔徽鸣笑着转过身来,大大方方道:“想来这便是梁表弟。”
喻台尴尬一笑,挠了挠头,恭敬行礼:“乔表哥好。”
早有丫鬟伺候着喻台脱下大氅与风帽,乔氏问:“今日同你姨父去武行司,怎么现在才回?”
喻台道:“本是打算午后就同姨父一道回来的,可周府的人在外头候着,道是席玉师兄有请,姨父便让我自便。”
松清听到了,嚷嚷道:“那周师兄总爱用话套了我去!喻哥却肯理他!是我这个作弟弟的同你亲近,还是他这个作师兄的同你亲近?”
这般霸道可爱,惹得大人兄姐拊手大笑。
喻台忙从怀中取了个小盒:“自然是你了。你瞧,哥哥知道你喜欢木机小房,特意绕到衍师兄那,取了最新的款式,师兄都给你留着呢。”
气氛正好,宝知一面关注着茶水,一面不留痕迹地观察乔徽鸣,只看他眉目带笑,姿态优雅。
因乔府尚在修缮,南安侯自然划了一处院宅给乔家母子暂居,只等年后再议。
不过是年间数日,乔徽鸣就得到全府上下众人一致欢心。
上至南安侯兄弟,下至马厩马夫,便是嘴上不饶人的二夫人,都叫乔徽鸣恭维地笑不拢嘴。